第六十九章 第三卷完（1/2）

当下人来报新南仓失火时，明远的第一反应是“绝无可能”。

新南仓同普通的官家粮仓不同，是海岱城中特设的军备粮仓，专供战时之需，位置隐蔽且平日里鲜少动用，只除了……

思及此处明远心头猛地一颤——只除了月前为赈旱灾，他曾在新南仓就地开仓济民。

若真是因此暴露了新南仓的位置，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万死也难辞其咎。

然而祸福相依，明远自我安慰，所幸上次开仓时，一部分粮食已经分派到了各家各户，如今新南仓虽毁，百姓家的余粮却也尚可维持一段时日。

于是他强自镇定，一面派人赶紧去缉拿内鬼；一面火速通知各家各户做好准备，节衣缩食渡过难关。

然而许是天要亡大宣，转眼几日匆匆过去，海岱城内的形式却愈发咄咄逼人——内鬼尚未抓住，反倒陆续有人莫名其妙地暴毙。

等到医官终于顺藤摸瓜查出毒源，城中的居民早已因此死了泰半，而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人若不食，尚能残喘个把月，可要是短了水，一时半霎就得死。是以饮水渠被投毒，就相当于是彻底断了海岱城的生机。

走投无路的众人将城中的树皮草根都嚼了个干干净净，直至再也榨不出最后一滴水，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齐齐投向了衡王府。

------

衡王府修园书房中，明远挺直了脊背，端坐在一张乌木雕花的大圈椅上，仿若风雨不动，只有那微微颤动的指尖隐隐透出一点真实的心绪。

门扉有规律地轻响了三下，明远眼睫微颤，沉声开口：“进来。”这二字声音粗粝，嗓子仿佛被砂砾狠狠剌过。

来人应声推门进来，没有招呼、也不行礼，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只一双秋水翦瞳潋滟含波，如今却是写满了恸然与悲悯。

明远见他这幅样子，心下已然估摸出了七七八八：“你也没有办法了是吗，半夏？”

半夏无言，只是微微颔首。

明远了然：“衡王府水牢底有一条机关密道，可以直通城外。”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半夏，语出惊人：“不过……密道出口恰在金人营地附近，之前探路的暗影卫出去之后不久便同他们遭遇，十死无生，只来得及放了示警信号回来。”

“当然以你的本事，要从那处躲过耳目瞒天过海应当不算难事。我只想问你，至多还能带几人同行？”

半夏沉吟片刻，默默感受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而后长叹一口气：“有负殿下厚望，至多一人而已。”

明远闻言眸光却倏然亮了起来：“一人……足够了……”

“你帮我告诉明越，我不恨他了。”

明远一字一句说得及其缓慢，却也及其郑重，仿佛是在拼命地压抑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绪：“可他毕竟害死我所爱之人，虽说不恨他，却也再不想见到他。你今日带着他，从密道出去，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要踏足我大宣半步。”

“然后你告诉他，二哥不要他了。”

“从今往后，死生不复相见。”

-----

景和二十年十月五日。天晴，无风，大旱。

城外铁骑大军压境，城内已然弹尽粮绝。衡王府的大门敞开着，无数子民匍匐在衡王明远的脚下，有气无力地声声哀求开门迎敌。

明远也是连日水米未进，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他头晕目眩，却还是强撑着用那嘶哑的喉咙在负隅顽抗：“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若此刻大开城门，海岱城就是下一个凤城！”

一个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老朽以头抢地，颤巍巍地开口道：“王爷，不过横竖都是死，就求求您，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那一刻，明远心里忽然漫上无尽的绝望，他缓缓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十月六日，苦苦抗争了短短七天的海岱城终于无奈投降。

城中老弱被当场坑杀，妇女被充作军妓，胆敢反抗之人皆被酷刑折磨致死，而曾经的衡王明远，则被吊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