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正文完）（1/2）

青州市一路向西南，平原渐渐变成隆起的连绵山丘。

现如今驱车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当年送葬的衡王明远却是一路车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时值隆冬，山里气温比城中低上不少，昨天夜里又新落了大雪，天地之间入目的一切事物皆是茫茫雪色，半点也分不清原先的面目。

然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纪衡却仿佛一匹识途的老马，适时地出声指引着方向。

这条路他从前也只完整的走过那么一回，眼下所有细节却历历在目，仿佛在他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人是真的离去。

所以，前世今生循环往复，他只是送他远行，然后接他回家。

所幸五百年的漫长时光里，固执的并非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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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五十里，渐渐有了村落和烟火，同记忆中的荒山却是大相径庭。

纪衡心知沧海桑田，要在这里寻找当年的陵墓怕是会有些难度。为了从长计议，也为了掩人耳目，他叫停了司机，付了路费，然后和忻九一同下车，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走。

村口有个叼着烟的中年汉子正在扫雪，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走上前去搭话。

“大哥你好！劳驾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这是叫什么村啊？”

那汉子似是惯见这种架势，一边挥舞着扫帚，一边头也不抬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嘟囔道：“又是‘驴友’来爬山的？那你们来的可不是时候，这个天还是别上山了吧……”

纪衡听得一知半解，尴尬地扭头看了看忻九。回头正欲再问，那汉子手中的扫帚扫过路边一方石碑，积雪簌簌地滚落，露出了掩在下面青灰的底色和鲜红的碑文——刻的赫然是“王坟镇”三个大字。

纪衡见状心底一惊，上前一步忙不迭开口道：“大哥，你们这儿叫王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大哥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步吓个跟头，终于停下动作，上下打量了纪衡几眼，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啥意思？坟你不知道是啥啊？”

“知道是知道，可为什么叫这个名啊？”

“为啥？因为我们这儿就有个王坟啊！”

纪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挣扎着确认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坟啊？”

那汉子似是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话音未落便立刻答道：“什么时候的不知道，据说几百年是有啦！叫什么衡王的！”

霎时间，纪衡仿佛一脚踏空跌进了雪窟窿里，里里外外冻了个透心凉——如果衡王陵寝的位置已经人尽皆知了，那里面所埋葬的……还能找回来吗？

一旁的忻九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暗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接过话茬：“你知道那个王坟在什么位置吗？”

大哥夹烟的手在空气中随意地摆了摆，带出一缕乳白色的烟气：“这谁能知道！我又不是那些个考古专家！你说这个事吧，那么些年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呢，要我看啊，指不定是老辈们瞎编乱叫的！”

纪衡闻言登时又活了过来：“大哥您是本地人是吧？”

“是啊！都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了，王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被忽悠来的‘驴友’倒是隔三差五就有一车。”

那汉子说着回身指了个方向：“今天有雪，你们非要玩的话，那边的山可不能上去啊，都是些野山路不好走，别到时候困在里面都没人愿意去找你们。”

作别了扫雪的大哥，两人又装模作样地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会，随即避开人群悄悄摸上了后山。

远离了喧嚣尘世，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依然保持着几个世纪之前的模样岿然不动。

只是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

两人沉默着渐渐步入深山，四下里静的只能听见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脑海中记忆却像汹涌的浪潮那般不断喧哗着翻腾起来，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那样的分毫毕现。

纪衡只能强抑着心底感慨万千，凭借记忆一寸一寸地埋头寻找衡王陵墓所在，然而尝试了许久，却发现自己似乎只是在一个范围之内来回打转。

忻九兀自立在一旁纵壁上观，等纪衡从他面前转过无数遍、濒临崩溃时，才懒懒开口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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