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结束语(1/2)
第十八章童年的结束语
从前程冬还真的从来不怎么用电话和林夏遥交流, 想想都怪怪的, 开头应该说什么呢?你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以前他们每天直接拉开窗子就喊, 天天见面, 动不动往对方家里跑, 反正是基本没有打电话交流过。
结果程冬这通电话还没打出去, 就在同桌桌上看到了撕开的信。就是半截扯开的信封, 只剩下了寄件人地址那一点残留。
这应该是别人的隐私,但是程冬毫不客气地就直接伸手去别人的课桌上翻了。那是林夏遥的笔迹,寄件人地址是她少年班预科的学校。
但里面是空的, 就是收信人拆信时粗暴撕开剩下的小半截,不小心丢在了桌上而已。
程冬盯着从厕所回来的同桌问:“遥遥给你写信干什么?”
“啊……”徐梦遥一脸尴尬,“你怎么能偷看呢?”
程冬不在乎, 他觉得遥遥写的信, 不能算别人的隐私,也不能算他偷看, 追着这学期换回来的同桌问:“遥遥给你写什么了?”
他知道遥遥和徐梦遥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怎么也轮不到给她写信而不给自己写信吧?
徐梦遥一直躲躲闪闪遮遮掩掩, 程冬就越发好奇了, 上课下课追着她问, 上学放学堵着她问, 逼得这女生没办法了,才跟他说,他得保证不和林夏遥说, 自己才能告诉他。
程冬自然点头答应了。
徐梦遥涨红着脸, 不太好意思地轻声问他:“你是不是暑假被你爸打的离家出走还报警进医院了?”
程冬顿时脸都绿了。这丢人的破事儿,他还想幸亏暑假他们是在省城,没同学知道呢。不然不得被自己几个朋友笑死。
“遥遥和我说,这事其实不怪她。她就是觉得你肯定达不到你爸设的分数线,会被打得太狠,她才帮你作弊的。可怎么和你道歉你都不理她,她也哄你哄得有点烦了,所以跟我写信抱怨了两句。”徐梦遥很为难地说,“我真的不能给你看信,这是遥遥的隐私,遥遥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少年班预科是两年,她本来想一年读完的,可是给你补课一学期,把她自己的学业都给耽误了,实在是教你太费劲了,结果你还是考得那么差。”
这话其实程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没怪过遥遥,可遥遥这么写信和别人抱怨,他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至于怎么个不舒服法,他暂时也说不清楚。
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可让自尊心爆表的程冬,打电话去质问遥遥,是不是觉得他笨,是不是觉得他耽误了她的学业?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越想越难受,夜里睁着眼睛一回忆,觉得这些话,好像字字句句全都是事实。
教他特别费劲,教了还考不好,耽误了她的时间和学业,还操心地帮他作弊,最后还得捏着鼻子来给他道歉。
越想越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累赘的程冬,自尊其实非常受伤,遥遥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不肯再主动联系遥遥。
他满心烦躁地渡过了在这个熟悉小县城的初三九月。看着同桌每周和林夏遥通信,自己却再收不到只言片语,每次追问内容,都是自取其辱。
等到了十一长假,明明爸爸还在外省加班忙碌弥补之前的丧假进度,奶奶也跟去了小叔叔那里,家里只有妈妈暂时在县城陪他照顾他,而妈妈一贯对他十分宠溺,最近就更别提了,可程冬就整个假期都没出去玩,没去网吧没去打球,老老实实在家里复习,越复习越生自己的气。
他真的从小就特别能动弹,能让他老老实实坐下不挪窝的,只有打游戏。如果是坐下写作业,三秒钟之内就要打呵欠。后来难得静下来的时候,就是被爷爷按在书桌前写书法,画山水画,旁边坐着遥遥在读高中的教材。
如今两个人都不在了,程冬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字多,公式也多,门门课都看得他眼晕,看得他心浮气躁,心中和他爸擅自单方面达成了和解。觉得养自己这么一个儿子,确实非常操心。他自问把自己放在他爸的境地里,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别提养老婆养儿子负担一个家了。
然后就更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确实是个累赘。
如果一个人自觉做错了事,会有几次主动道歉求原谅的勇气?对于林夏遥而言,是连续跑了三天医院,开学打了三次电话,后来每周一封道歉信,和一次冲动的回家旅行。
刚开始程冬不理她不接电话,她也没着恼,因为她自我代入程冬的处境,觉得谁要是害自己被打到医院里,道歉一百次也不会原谅对方的。
那就写信好了,总比电话不接强,显得也比较有诚意。她写作文分数从来也不低,写起道歉信来,简直是真情实感,剖心掏肺,连反思带歉意,又厚又长,写满好几页。
少年班预科的学业很紧张,只能周末抽出空来,每周一封,从不落空,可封封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林夏遥不泄气,等到十一回省城过长假时,知道程冬妈妈陪着他在县城里,偷偷摸摸自己坐了趟直达大巴回去找程冬,决定要当面道歉。碰一鼻子灰也不怕。她觉得程冬受了很大的委屈,自己被打得那么惨又不能打她打回来,那多折腾几次出出气,也是很有道理的。
最后一封信里还写了说,在程冬总是喜欢放学后打篮球的小球场那里等他,等不到他她就不吃饭不睡觉不回家了!
其实还是带了一点知道程冬要是真见了面,不能装睡不能不接电话不回信,肯定会拿她没办法的有恃无恐。
觉得她程冬哥哥不会真的生她很久的气。
结果等到的不是程冬。
徐梦遥是来带话的,很是尴尬地给她买了一只雪糕请她吃,陪她坐了一下午,安慰她。
程冬让徐梦遥转告她,以后不要再给他写信了,令人困扰。既然她要去读少年班了,那祝她前程远大。既然这个小县城已经装不下她这个少年天才了,以后请她远走高飞,离他的人生越远越好。
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生下来就遇见了林夏遥,没得选择。
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初二结束的时候,林夏遥就能提前离开他的人生。
他希望林夏遥能有一点自知之明,他照顾她,只是因为两家长辈的原因,一起长大,迫不得已。以后既然已经分隔南北,如果可以,即使遇到,最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行,不要让长辈夹在中间难做人。
林夏遥捏着那只雪糕,捏到化了都没吃,坐在球场边上,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回顾了自己短短的人生。
她小时候,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孩子的烦恼。她的童年,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大概就是,成绩好到一个地步,是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老师也宠她,爷爷奶奶也宠她,外公外婆也宠她,爸爸妈妈难得回来一次,对她宠得能上天。邻居爷爷奶奶也喜欢她,程伯伯程伯母也喜欢她,她的程冬哥哥更是千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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