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1/2）
今晚容碧池做得是蛋炒饭和鸡汤。
鸡汤是早上出门前就在高压锅里炖上的，拿个大碗盛出来便是。蛋炒饭就更快了，想着朱戡年纪轻爱吃肉，容碧池还特地切了几根香肠进去。
饭是很简单，朱戡却吃得香极了。容碧池看他闷声不吭地埋着头，不觉母爱泛滥，觉着这小屁孩其实还是挺可怜的。
“以后要是没地方吃饭，你可以常来我家。”她温柔地说道。
等到朱戡诧异地抬头，容碧池这才发觉刚才的话有点没过大脑。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饿了……如果外面饭店关门了……”——好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不会不方便吧？”朱戡问道。
容碧池看了他一眼，小屁孩还挺认真的——其实有什么呀？人家好歹也帮了自己那么多次，不就顿饭么？
“方便啊……”容碧池笑了，“就是我下班到家比较迟，哪天要是敲门我不在家，你就得自力更生了。”
朱戡重新低下头喝汤，容碧池给他掰了只鸡腿放碗里。
“吃啊，别不好意思。”
“谢谢……”
朱戡有点不齿自己。容碧池今天过得不易，他是知道的。到头来，他还跑人家家里头蹭吃蹭喝，这叫什么话呢？
“你没事吧？”朱戡轻轻问了句。
容碧池一愣。
——说老实话，刚开始她是觉得很累，可看着小屁孩在眼皮底下吃得欢，容碧池竟渐渐放松了下来。原来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前一分钟特别介意、纠结的事情，后一分钟可能因为别的事一打岔就烟消云散了。
“要谢谢你才对……”容碧池笑起来，“我本来还想，这么大只老母鸡，我一个人要吃到哪年哪月呢。”
不知怎么，这话听在朱戡耳朵里竟有些难过。
“你不是有小孩吗？”他问道，“怎么不跟你一起住？”
“她们现在还不能住过来。”容碧池低下头，心里涩涩的，“我刚找到工作，还在试用期……至少得等转正了再说。”
“这样啊……”朱戡不知道怎么劝她了。
他有点尴尬地低头继续吃饭，无意中瞥见女人脚上贴满的创可贴。
“你脚怎么了？又受伤了？”
“哦，没有。”女人不好意思地缩回脚，“那是穿高跟鞋磨的……公司不让穿平底的。”
“什么鬼公司。”朱戡忍不住骂了句。
“做彩妆品牌的嘛，也可以理解。”容碧池道，“员工代表了公司形象，是会要求高一点的。”
“有机会跳槽算了。”
——到底小孩子啊……
容碧池心下轻叹。
“所以你以后毕业了想做什么呢？”她轻轻转移了话题。
朱戡顿了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毕业离他太远了。
“到时候再说吧。”他不在意地回答着，然后一个劲儿往嘴里扒饭。
容碧池看着他，眼里又流露出让朱戡无比头痛的慈爱之光。
两个人静静地对坐了半天。突然，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动，猛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什么鬼……”朱戡吓了一跳，倏地站起来，皱着眉头看向天花板。
“应该是试音。”容碧池倒是从容镇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朱戡狐疑地看着她，还没等进一步发问，一阵阵电吉他的音乐如同滚雷般砸落到他的耳膜上。
朱戡很快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脸一下子烧得厉害，连到耳根子都像火燎般绯红起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楼上的电话。
“喂，猴子。马上把音响给我关了……为什么？尼玛你自己下来听听就明白了！”
挂掉电话，他回头问容碧池。
“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讲？”
“啊，我习惯了……”容碧池无言以对。
朱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噪音你都能习惯？！”
他推开门准备上楼去查看，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匆匆折返回来。
“这里隔音是不是一直这么差？”朱戡犹疑地问道。
“哦，是……是吧。”容碧池有点发傻。
于是朱戡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又给楼上拨过去。
“喂，猴子，你给我吼一嗓子听听。”
“你这是想我了么，猪？”听筒里传来猴子懒洋洋的声音。
“别屁话，赶紧的！”朱戡没好气地命令道。
——天花板上传来鬼哭狼嚎的一声大叫。
“怎么样，喜欢吗？”猴子笑嘻嘻地问。
朱戡脸色有些难看。
“你再叫一次，这回轻点儿。”
“兄弟，要多轻啊……有分贝测量仪没有？”猴子不满地嘟囔着。
“就比正常说话再大声一些。”
“你这分寸也忒不好掌握了！”
猴子叹了口气，还是依言提高声音喊了下。
——这次的音量果然比刚才小了很多，可站在朱戡这里，还是能模模糊糊听得明白。这回他脸色就更难看了。
“尼玛……”
朱戡黑着脸，不知是该向容碧池道歉、还是该冲她发飙。这女人，偷听自己的私生活听得大概挺带劲吧？
容碧池看着年轻男人阴晴不定的脸，吃不准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抓狂。她心想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不好相处啊，吃饭吃得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朱戡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站了会儿，终于还是礼貌克制地给容碧池道了歉，说是以后不会再有噪音了，让她放心。容碧池忙摆手说没关系，年轻人喜欢热闹她能理解。
——感觉处理得挺和谐的。可不知为什么，小屁孩走的时候看上去像是憋着一肚子火。
容碧池一头雾水，反复斟酌刚才的对话，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现在的年青人真难琢磨，要不怎么说有代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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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戡闷着头回到502，猴子嬉皮笑脸上来问他吃得怎么样，被一脚蹬开。
“哎呀喂，吃□□啦！”猴子捂脸哭着跑开了。
“我告诉你们几个啊……以后打游戏就打游戏，不准再吵吵。”朱戡铁青着脸说道。
“怎么怎么？”猴子放开手，立马精神来了，“被楼下投诉了？”
“还不是被你们害的！”朱戡不高兴地看他一眼，“天花板都要震下来了。”
“猪，咱可不能为一顿饭折腰啊。”边上一个男生忍不住说话了，“不自由毋宁死！”
“那你就去死吧……”朱戡冷冷道，“别死我这儿就行。”
一帮男生哭天抢地，朱戡被他们吵得头疼，拿上烟盒钻阳台上去躲清净。
外头冷风有点刺骨。
朱戡一边点烟、一边看着湿漉漉的阳台柱子，脑子里不自觉又浮现出下午容碧池那狼狈样子。这么冷的天给淋得通透、鞋还坏了，一路上遭了不少罪吧……
——手机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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