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涌(二)(1/2)
谷底静谧,少了阔叶遮挡,能看见米白色的天空,太阳无声地下坠,边庭盘算着再过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高瞻在哨所找不到人,多半会猜到他们出了事。
顾长愿蹲在篝火边上,嘴唇冻得乌青,头发上沾了泥,一茬一茬地黏着,像被车轱辘撵过似的,边庭看着心疼,盼着高瞻早点来。
三人等了片刻,天色突然明亮起来,万道金光从云层中泻下来,照得谷底红彤彤的,四下啼声杂沓,沸天震地,顾长愿看向火山口,心想定是乌瞎子和幽猴又打起来了,只是他们陷在谷底,两侧都是崖坡,看不着,只能听个响儿,岐舟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峡谷一头走去。
顾长愿连忙喝住:“小屁孩,还乱跑?”
“那里……”岐舟停下脚步,指着火山:“有什么东西连着山洞。”
顾长愿扛着浑身酸痛站起身,忍不住咦了一声,落日下,山洞好似生出一条金线,从谷底一直绕到洞口,把火山割成两截,细看这金线竟是一条狭长的山路,这条路多半荒废很久了,铺满了火山灰,若不是恰好日光直射,生出一道明晃晃的反光,几乎难以察觉。
顾长愿走到岐舟面前,眯起眼看了片刻,确实是条山路!按捺不住激动,深吸一口气:“上去看看?”
边庭远远地看了一眼,低头往篝火里添了半根树枝。
顾长愿:“怎么?”
“不去。”
“为什么?”顾长愿以为边庭没看清,指着山头:“那儿好像有条路。”
“我的任务是保障医疗队的安全。”如果不是他答应顾长愿找什么山洞,顾长愿怎么会困在坡底,还弄得一身伤?一想到顾长愿在他眼皮子底下掉下山,边庭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肯由着他,“洞里不知道有什么,天也要黑了,不能让你去。”
顾长愿一时哑口,可看着渐渐转暗的金光,又不想放弃:“要不……不进洞,就顺着山路上去看看?”
“不行!”边庭突然强硬起来,顾长愿吓了一跳,张着嘴愣了半天。
边庭一开口就后悔了,望着袅袅篝火,闷声闷气地说: “还有孩子。”
“……”
顾长愿瞅了眼岐舟,这孩子生性好动,带着他上山太危险,把他留在这儿,没人照看,他更不放心,左想右想,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太阳渐渐落山,山体变得暗沉,山路被掩在铁锈色的影子里,再过一会儿,恐怕就彻底看不见了。
边庭听着他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不忍他失望,又说:“你要是想知道洞里有什么,等你安全回了哨所,我就来探路。”
顾长愿眼巴巴地看着余晖散尽,叹了口气,挨着边庭坐下来:“算了,是我心急了,还是回去后商量商量再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边庭静静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把火拨大了一些。
落日在山头停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了,幽猴的尖叫声远去,四周恢复寂静,冷风呼啸,气温陡降了好几度,岐舟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又跑回篝火边蹲着。
顾长愿朝他招了招手:“小屁孩,来。”
岐舟抖得好像一片要坠落的树叶:“干嘛?”
“我冷,过来,让我抱抱。”
“你冷干嘛抱我……”岐舟咂咂嘴,还是乖乖地挪到顾长愿面前,顾长愿伸手一捞,把人箍在怀里。
一股暖意霎时流遍岐舟全身,一整天的害怕、疲惫和委屈全涌上来,他止不住地哆嗦,眼泪鼻涕齐刷刷地往脸上扑:“鸟窝头……”
“鸟窝头?!”
顾长愿哭笑不得,这他妈喊谁呢?
岐舟哭唧唧地哼哼:“谢谢。”
要不是顾长愿护着,岐舟少说也是全身挂彩,现在除了后脑勺磕了个包,全身上下连一块皮都没蹭破,的确是顾长愿的功劳。
顾长愿嘴角一弯:“是该谢我。”
岐舟气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你真讨厌!”
“哈哈!”顾长愿像是扳回一局似的,笑得停不下来:“逗你的。”
“你还治好了岐羽的腿。”岐舟嘟哝。
“这个不用谢我,手术是穿西装的叔叔做的。”
哪个穿西装的叔叔?岐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拉长语气‘哦’了一声:“那个吊角眼……”
“吊角眼?!”
何一明吗?!这小屁孩怎么见谁就给谁取外号!
顾长愿差点笑噎着,佯怒要去揪岐舟的脸,谁知岐舟竟不恼,只闷闷嘀咕了声,低头一看,岐舟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到底还是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已经阖上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眼睫毛扑棱扑棱的,像受惊的飞虫翅膀,眉头紧紧锁在一块儿。
顾长愿心头一软,在他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叫你瞎跑。”
天色转眼就暗了,四下寂静,谷底起了雾,给人一种毛乎乎的感觉,火光招来了蛾子,窸窸窣窣的,好像在替人说话。边庭安静地看着蜷抱在一起的两人,见顾长愿双手交握圈在岐舟的肚子上,像荒原里护着崽子的母兽,又削了几根树枝,把顾长愿那边的火拨旺了一些。
“你和何博士……”
“嗯?”顾长愿揉着岐舟紧拢的眉心。
边庭张了张嘴,把头扭向一边。
“想问什么就问吧……这荒山野岭的,不说点什么怪吓人的。”
边庭寡言少语,难得主动开口,何况天也黑了,谷底静得出奇,顾长愿脊背发凉,巴不得他多说一些。
边庭拨着篝火:“你喜欢他?”
顾长愿:“……”
还真直接。
顾长愿看向边庭,火光映在边庭脸上,像一道道磷光,他不知道边庭为什么问起这个,在他心里,边庭是个欲念绝缘体,除了任务,对周遭的事情都兴趣缺缺,凡人难免的喜、怒、哀、乐、贪、痴、嗔都和他沾不上边。现在边庭开了口,尽管有点八卦,但顾长愿不介意,反而很高兴,像看见一座屹立千年的石像,在阳光下有了色彩。
“曾经喜欢过……”他抱着岐舟躺下来,斟酌着该怎么说清他和何一明的关系,“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同一届、不同院系,但他很厉害,门门功课第一,名气很大,全校都知道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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