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2)
相顾无言,迢迢如诗。
白日的时光,对于近日的邝露来说似乎总是忙碌和短暂的。今日也不过是把大婚所有的物品依照润玉和锦觅的喜好大多准备妥当,从喜饼到喜宴的喜烛都是精挑细选的,委实准备了几个不同式样。想来是一场盛事,吃穿用度都是不可半分马虎的。
"陛下,您初登帝位,这喜服的制式便是要更为宏大些,您意下如何" 邝露将一切物品大体理清了,也整理出了明细,呈了折子交于润玉。
润玉和锦觅已然是第二次大婚了,唯这喜服是重中之重,除了喜结连理的喜气,便是更要突出润玉位临九五的庄严,权力的意味反而更加浓厚些了。
"便都依你的准备吧。"润玉温软的声音似是带了一丝笑意,语气也颇为柔和。
邝露躬身,却是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恭敬地道了声"是",颔首作揖,用手指缕直了宽大的水袖,转身将要离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微风拂过,便更是衣袂飘飞,显得她清瘦的身影越发清逸了起来。
润玉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疑窦,依旧审阅着折子,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眼前这个毕恭毕敬的少女。目光上下打量着,訇然觉得心头一酸,压抑住了心头的一丝不忍,话语间,语气依旧是平日的轻浅。
"邝露,如若你有了心悦之人,若是良配,我自是不会阻挠于你的,你也不必隐瞒。"
那日的少年,明明素衣白衫,气质却带着三分邪肆。锦觅与他离开后,他曾远远窥视,邝露默许少年的越矩行为,他看得清清楚楚。
润玉并非草木,尚且有情。这漫长坎坷的帝君之路,有她相助,也不免过于凄清。
他自知邝露心悦于他,可是他心中早已被锦觅所占满,哪里能再理他半分情谊他心中有愧,索性佯装冷心冷情。
他曾问过邝露类似的话,那时情景看来,委实残忍决绝。当断不断,则必受其乱,那薄言几句,便是彻彻底底绝了邝露的情丝妄念。
可邝露到底还是璇玑宫的人的,若是邝露当真觅得所爱,只要对方身为善类,他自是不会多加阻挠,他也便借此,松了一口气。
他自知所言,所行,所想,都过于自私薄凉。他无以补偿,只得借这天帝权利,所赠一片虚荣浮华,给邝露一个高贵的身份,嫁于良配。
只是,他天界的上元仙子,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染指的。容貌,品行,修为,能力,哪一个都不能疏漏。
邝露听润玉所言,便立刻怔住了,停住了脚步。回首,方才直视了润玉那双平静温和的眸子,只觉得心头苦涩,喉头干哑,几欲哽咽。
润玉第一次这般问答时候,那时她曾说过什么——邝露只愿一生效忠陛下,死而后已。
她也曾奢求过,那次便是生生断了一片痴心妄想。她爱得卑微,只是静静看着所爱之人,便已满足,只是这般,都断然不能够吗
而且,她这一生,怕也不会太长。
"陛下,邝露别无所求,只愿一生追随陛下。断不会心生妄念,请陛下不要赶走邝露……请陛下容许邝露……" 邝露说着,又是躬身一跪。声音悲怆,到了最后一句,尾音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润玉心头一紧,随即语气放得柔和,他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邝露,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马上熄灭了。
"邝露,我无意赶你走的。这岁月蹉跎,我只是……"润玉说着,随即顿了一下,转而又接着说道:
"恐怕误了你。"
邝露抬眼看了润玉,一双杏眼已是梨花带雨。听这润玉一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敛了眼角湿意。
"邝露谢陛下成全。"
误了,一见润玉误终生。此这一回,便不会再误了。
……
一进自己所住的别院,邝露便看见霍心在庭院里坐着,依旧是少年模样,一身白衣胜雪,悠然抚着琴。地炉上温了热乎乎的梅酒,香气四溢。指尖流转,留下一串串有些哀愁地异域音律。
邝露许是想到些什么,脸颊猛然升腾上一丝灼意,随即缓步走到了地炉边,坐下。傍晚的空气逐渐寒凉,似乎连手背都染上缱绻寒意,血管的脉络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蜿蜒模糊的青绿。
"露露,我们是何时分别的,你是否还记得"霍心开口,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了琴弦上,只听琴弦发出一声“”的嘶哑,却是猛然断了。
许久没有听到邝露的回答,霍心却是缓步走到了邝露的身边,在她对面坐下,提起青瓷酒杯,将温热的梅酒一饮而尽。
"我们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便是如今的模样。那时候你才几千岁吧,按照人类的年纪,也才不过十四,五岁。明明说好,回了天界,你便与我通信的,可是邝露,我是等了一千年,也没有等到你的回应。"
"对不起……"邝露说着猛然感觉喉头有些干哑,方才被风吹干的眼眶,似是又要决堤。
自此三千年前的相识,她与霍心便总是悄然来往。只是,霍心并不是普通的精怪,他是北方胡族部落之神的庶子,自小不受宠,漂泊在中原。父亲太巳真人知道后,便是百般阻挠邝露与霍心见面。再后来,她许久未收到霍心的消息,两人的联系,便是这样断了。
"没关系,露露。霍心哥哥不怪你。"霍心说着,望着邝露的眸子,眼眸中似乎有波涛翻覆,随后是冰冻在一片寒冷。
"只是露露,那天帝陛下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冰凌。我恐你眼盲心瞎,便是手捧泥石,也为盛世!"霍心说着,猛然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够了!" 邝露喊了一句,已然含了三分愠意,一双乌黑的眸子瞪着霍心,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眸子漆黑浓密,一滴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地炉的火炭中,发出低哑的呜咽。
"你便是摆了这琴,又温了这酒,又有何用!酒和曲还是当年的味道,你我却已经不复从前。从前的你,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便是天上的清白月光,可如今,你成了什么样子。从前的霍心,断然不会迫我……"
邝露说着,手臂一挥,杯盏碰撞,全然倒了。邝露起身,奔到了庭院。
"对,曾经的我,有爱。如今的我,全然只有欲。我要的东西,只有你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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