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2）

一蓑烟雨爱难平，却是难老一尸骸。

日光陈旧幽白，天空似是老旧帛画上描绘的笔墨，煮煨着一抹昏暗的黄。朵朵浮云，竟是如同染了污血，浸染着或浅淡，或浓厚的，七七八八干涸的红。干枯的杂草颓败丛生，盘剥着龟裂的土地。就连风，也掺杂着怨气和腐败的腥臭。

目之所及，全然是残垣断壁。高大的城墙支撑着干枯的空壳，和呼啸而过的风，诉说着如今的颓败，追忆着辉煌的过往。

"这里曾经是鬼仙的城，唤作鬼蜮。能够让天帝陛下恢复修为的吞灵果，便在祖庙的祭坛里。"霍心说着，靠近了邝露，目光带着三分清冷。

"吞灵果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株，若是想夺了这吞灵果，轻者要每月忍受炽火焦灼的锥心之苦，重者要日日忍受……你可觉得值得"霍心说着，瞪着邝露，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是忍不住现出哀伤。

"我明白。"邝露说着，暗暗瞥了天空的方向，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中黯然和悲怆。

霍心眉心沉重地看了邝露一眼，随即掏出了四个红艳如血的莹润丹药，放在了邝露张开的手心上。

"祖庙内，怨气浓稠。这吞灵果只要摘下来，便要枯萎。服下这元丹，以指尖血为引，用浑身至纯精气煨着着轮回果，便能得以保存。"

霍心说着，随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只是…………"

还未等霍心说完，邝露便打断了他。

"这元丹以情花为药引所炼，便是带着情花之毒。服用一粒，若是动情，每年月华最盛之时，便会剧痛蚀骨，痛不欲生。若是服下四粒，每日便痛不欲生。霍心，这药，是老君乃所炼，我知。"

"便是这淬炼精气的过程，都是炽火噬心……当真，愿意"霍心似是有些急了，他一把抓住邝露，将她扯到了城门前，指着那城门语气高亢地说道：

"这城，怨气深重，我在外布阵，也只能保你半个钟不受怨气所噬，容不得半分犹豫。这条不归路，你当真要走吗。"

"那天帝陛下，当真就值得吗"霍心说着，带了一地怨妒。

"霍心，我说过了。无非值不值得，只是我所愿罢了。"邝露说着，漆黑的眸子里，有泪光闪烁，许是压抑了自己的语调，声音有些颤抖。

她神情落寞地看了一眼霍心，随即头都不回的跑向了孤城。

"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我说得可还对"霍心听见她一边奔跑，一边用着儿时语气说着，断断续续。一如和那过往的硝烟一般，直到现在也若隐若现。

"背得还和从前一样好。"霍心说着，随即笑了一下，心中似乎有暖意流动，却转瞬便化作了哀恸。目光中寒意乍现，却是妒火烧了心，血液还是冷的。

那背书的样子，一如从前。她依旧是顽皮活络的样子，便是私塾里的先生教的诗文也背不得，一本《考工记》却是读了七七八八……

直可惜，时光苍老，如今早已不复从前。

他曾被丢在这鬼蜮，以三魂为活祭，喂了这鬼蜮所有怨灵凶鬼。剩下的七魄，融合了这鬼蜮所有怨灵凶鬼熔炼。只是，怨灵无爱，在祭炼过程中，爱魄破碎，只剩下一个无爱无情的怪物。

空有一个所欲伊人之心，却再无爱人之力。便是妒火丛生，撕心裂肺。

将我的邝露变成如今的样子，更是令他着迷若此……

润玉，便是我成了如今模样，你又哪点比我干净。

你又何德何能

紫方云宫内，依旧是彻夜的灯火。夜色似浓墨被流星割得皲裂，明明清风习习，却终究是月光黯淡，星光凄冷，云深不得开。

"陛下。"肆捌着一袭黑衣，跪在润玉面前时，显得有些颓废虚弱。润玉见他此时面色，便心思一沉，遣散了守夜宫人，只留自己与肆捌二人。

"可是，查到些什么。"润玉道，目光落到肆捌手臂上的伤口上，是衣物已经破碎，横亘在左臂上的，是两道一指长的狰狞伤口。伤口表面青黑，深得几乎见了骨。

肆捌到底是润玉的暗卫的，虽不是最优秀的一个。可竟能把肆捌伤成这样，这个少年，委实不简单啊。

"陛下，属下与那人交手了。他的灵力属水，实力几乎不逊于先水神。"

"可是胡族的功法" 润玉一恸，转而急切的问道。

"不是，是中原的术法。而且……" 肆捌说着，欲言又止。

"继续说。" 润玉有些急了，一双手，在书案下握紧了。

"那少年，灵力中满溢着怨气，合着灵力已然实体化。我怀疑，他和数千年前，被先帝灭族的鬼修一族有关……"肆捌说着，伤口传来的疼痛撕心裂肺，不多时，额头已经是满头细汗。

鬼修一族，润玉想着，只感觉头疼不已。那霍心，若是胡族也就算了。如若所非善类，自然很容易定个敌国细作之罪。只是，若是和鬼修一族扯上关系，便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自当他登位以来，便为被灭族的灭灵族，鬼修一族及澧泽水族平反，逝者方得沉冤昭雪。若霍心当真是鬼族遗孤，便是他因为被灭族生得怨气冲天，润玉也无法轻易处置。

肆捌看着润玉逐渐阴沉的脸，随即心中有些酸涩，眼前似乎飘过上元仙子笑得柔润的脸，若一片羽毛撩拨在心脏之上，温暖柔软。

"陛下，我还见上元仙子邝露，将自己一半真身交于了那少年。"肆捌说着，一张稚嫩的脸因为思虑而紧绷。

他是暗卫，自然要全力效忠主上。只是，他却犯了大忌，掺杂了些许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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