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2）

谢遇沉睡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这种祥和很熟悉，他混混沌沌地想，想了好久，才回想起来，上一次这样沉睡是在去清望前不久，不过这回温暖的不是棉被，也不是女人虚幻的怀抱，而是细密的“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少年包裹在其中，让人不愿醒来。

可他还是被一个声音吵醒了，那声音在哈哈大笑，光是听着就十分豪阔有力，其中喜悦不言自明，不过吵也是真吵，谢遇硬是分不出被人手贱烦醒和吵醒到底哪个更讨厌些，硬生生在是睡梦中憋足了一腔怒气，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像个书房，有长桌，上面文房四宝样样不缺，桌后有柜，书册按有类别，再按高低排列，随意一看便觉得主人是个整洁规矩的人。屋内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似乎个个都是名家手笔，然而谢遇是个外行看不出什么，只有一幅黄虎他能看出些栩栩如生的气势来，便觉得其他必然也差不到哪去。

屋内除了这些，还有两个人侧首相对，一人白衣玉立，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另一人说话，手中的茶盏端久了才缓缓放置在桌上，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看去颇有风骨。

而另一人穿着华贵，模样不怎么拘束，侃侃而谈时要不停地比划，不过也不招人厌烦，反而亲和且随意，让他说的话都形象起来。

不知是否错觉，谢遇甚至觉得他亲切得很熟悉。

“……你不知道，那小王八蛋皮起来要人命，上次拔了御花园的花，捏了一大把藏在衣服里，结果自己忘了个干净，他一直闲不住，回来都给折腾成渣了，晚上沐浴，一脱衣服一身草叶的味道，也不知道什么花，闻久了还挺臭的，几天都不散，他一往我这凑就是那味道，夫人都嫌弃他了哈哈哈哈哈……”

“整个府里那几天都避着他，小东西还气哭了，他一哭呢，我就要乐……”

“……”

谢遇确定，他就是被这人笑醒的。

他在屋中一扫，确定自己现在应该不算是在做梦，不然这梦境也太逼真太聒噪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还记得自己是和魏长昕一起去了小庙，然后他似乎踩中了一个法阵，之后便记不清了，应该是失去了意识，若是没猜错，现在的情况大概是因为那个阵法。

只是相当奇怪了，他以前不曾听说有什么阵法可以让人变成现在这个情况——他没有身体，一个灵体的状态在房子里飘着，那两个相谈甚欢的人明显也是看不见他的。

现下，谢遇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能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让他尽快离开，和魏长昕汇合。

“……还有啊，他前几天把尚书府那个小姑娘惹哭了，”男人不知道又说到哪里，反正就是一个劲不停地叨叨，伸手在地上比划，“小姑娘你见过，就这么高，拿着剑满院子追，说是要砍死他哈哈哈哈哈……”

“那小子吓坏了，躲回来大半个月没敢出府……”

男人的大嗓门直往人耳朵里钻，谢遇听了一阵，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既然这屋子一时也看不出什么，他便索性“既来之，则安之”，顺带听一听。

“……后来还不是我拉了脸面给他擦屁股，给李尚书那老东西低头，是又赔礼又道歉，我可真是欠他的，小瑾兄啊，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这些小玩意儿可真不是玩意儿，捅的娄子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白衣男人轻轻笑了，摇了摇头：“他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怎么了，这么点就老给我惹事，要给我当爹，等大了指不定祸祸死我呢！”男人说得毫不留情，嘴角却是弯着的，好像还颇为享受，甘愿被祸祸。

两人单个看，性格相去千里，可此时一个讲一个听，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谢遇此时像一个游离世外的人，他的世界便只有他一个人，他听了一会，觉得有意思的劲儿过了之后，便生出一丝孤独感。

“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他应该在找我吧。”他没有谁能说话，只好自言自语，声音传不进谁人的耳朵，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反应。

“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说了话，我在这里没有身体，灵魂说的话也能被别人听见吗？”少年开始安慰自己，可他很快便对自我排遣失去兴趣，因为那根本没什么用，他还是很孤独。

谢遇直到这时才真正察觉到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从小跟着老乞丐，然后有南沄陪伴，再然后上山，到认识魏长昕，看似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可实际上从未有真正伶仃的时候。

他没什么事情好干，只好看着屋内的两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怅然又疑惑地心想：“我和师兄看起来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我和师兄也能有这么多话说吗？虽然大多数都是师兄说的。

我们也是这般要好吗？

并没有人回答他。

少年渐渐十分难过，他本来只是无聊，或许有些失落，但这情绪也实在没多强烈，可一旦想到魏长昕，他心中便慢慢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一个人看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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