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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白得了饭婆子明示,做了一碗长寿面。天寒地冻,她为了防止长寿面的热气散了,特意在食篮子上蒙了一层烂棉布。
挎着食篮子到青竹园,看到满院子竹柏悠然,青白相间的清雅美景,毛小白暗自咂舌。
她一直住着的后罩院,只有方寸大小,十几个粗使丫头睡一张大通铺,丫头们各自的东西,整齐地摆在一个破旧的柜子里,所有人共用一个洗漱盆,处处都显得逼仄拥挤。平常肯定免不了争吵,她一个新人,只能忍耐。
没想到!那位小白公子,竟一个人住了一个院子。
毛小白心里突突的,脚步更快。
打起门帘,进入西厢房。暖风带着松柏的熏香扑面而来。
毛小白听饭婆子闲聊时听过,生活讲究的富贵人家,很忌讳下人没规矩,她现在拿不准小白公子的真实身份,不宜再没大没小的胡闹,也不敢抬头乱瞟,就盯着青砖铺成的地板,弯腰行礼,把食篮子举过头顶,“小白公子,小人给您送长寿面了。”
裴璎坐在桌边,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外面冷,骤然进了屋子,耳朵都红彤彤的,而她使劲低着头,碎发挡着额头,长睫遮住眼睛,他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挺翘的鼻尖。
这丫头不是很厉害吗?口口声声指责他,不要做对不起祖宗的事,现在怂了?
“嘟嘟……嘟嘟嘟嘟……”
手指敲桌面的节奏越发快。
毛小白举着食盒,手臂实在酸困,那人又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像小鸡啄米一样制造噪音,无端闹得她心慌。
她有那么一瞬,想过要开口提醒他吃面。
但她更不愿意犯之前犯过的错误。
之前在崇云寺的断崖上看到他,见他孤零零一人,穿着普通,长相姝艳,猜测他陷在种种窘境中,主动接近他,给他吃她最珍贵的窝头。但这些都是她的想法!他一个字没承认过。
后来在街上见他和柳如是、身份贵重的女眷同行,他又流露出少许不耐烦,以为他被柳如是纠缠,特意出面解围。但仔细想想,他若是右相的友人,得右相款待,柳如是既能给右相府中下人面子,又怎么会为难右相的友人?
人活得地位卑贱不可怕,要紧的是得有自知之明,谨小慎微。
毛小白的背,驼得更弯。
敲桌面的“嘟嘟”声骤然停下。
裴璎下颌微敛,从上到下打量毛小白,暗道:你一个出尔反尔的小女子,居然还和相爷杠上了?你既然喜欢举着,就举着吧。
当即不再理她,起身去窗楹下的香案边,燃了一块压实的香料。
毛小白全身僵得难受,手臂已经失去知觉,感觉自己下一刻就提不动食盒,咬牙说道:“小白公子……”
声音刚出来,有些哑。
毛小白清清喉咙,“食盒里,是小人给您做的长寿面。窝了一个鸡蛋,还煮了一把青菜,用花椒葱段烹了油,呛了锅,冷了就不好吃了。”
裴璎用镊子盖上香炉,头也没回,“嗯。”
听到天籁之音,毛小白狠狠松了一口气,一个没站稳,跪在地上。食盒也跟着跌落,还好她心有顾及,用膝盖挡了一下,不至于把长寿面洒了。
摆好碗筷,毛小白归拢起食盒。
“小白公子,请用饭。”
面条根根鲜明,一侧埋着一个黄白相间的荷包蛋,碗边伏着细细的菜丝,汤水上飘着葱花和油沫,因为一直被盖着,倒是没走了温度。
裴璎拿起筷子,却没再动,抬头看向毛小白。
毛小白被他盯得莫名,拘谨地挎着食盒,后退一步,降低存在感。
裴璎满心期待这碗长寿面。自从母亲过世后,再没人想着给他庆生。但面在眼前,又反而觉得不对味了。
思来想去,憋出一个问题,“你不吃?”
毛小白恭敬地回答,“小白公子,府中有规矩,小人不能和主子同桌用饭。”
裴璎放下筷子,“这里只有我和你。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他觉得自己啰嗦,当即抿起嘴角。
毛小白把食盒抱得更紧,“小白公子,即便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该有的规矩,还得有。小人之前不知公子身份,冒犯公子,小人向您赔罪,万望公子以后不要拿小人寻开心。”
她好不容易从过去的泥淖中爬出来,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疏忽大意,就把自己的好日子葬送掉。不管小白公子身份如何,既然是右相的座上宾,就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能多嘴的了。
熏香的味道越加浓烈,和长寿面清淡的味道混在一起,裴璎顿时没食欲了。
“你抬起头来。”
毛小白反其道而行,头垂得更低。面前的桌子被人掀翻,面洒了一地。胸前的食盒被拍飞,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
就怎么撞进他冰冷的眼睛中。
毛小白呆头呆脑地傻笑,可怜巴巴地说:“小白公子,息怒,面凉了,不好吃了,容小人再给您做一碗。”
裴璎紧了紧手,又猛地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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