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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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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喜人,平怀瑱指腹轻抚画卷,唇角勾起些阔别已久的笑容。

当年想着要好好珍藏这画,到如今重温旧事,才恍然察觉竟已过了这样久了。

这幅潦草画作笔风稚嫩,可在平怀瑱心里千金难抵。他庆幸那时虽小却懂得珍惜,没把这画纸给丢了废了,而是精装细裱地收进檀木盒里,令卷轴常年不坏,且染上怡人檀香。

御书房的雕花木门传出轻响,蒋公公止步帘外,躬身询问:“皇上,桃树发枝,御膳房的人摘了几朵最嫩的花苞,做了开春第一碟桃花糕,您可要尝尝?”

平怀瑱闻言抬首,寻声望向垂帘,没急着回他话,吩咐道:“请李大人进宫,就说朕有话同他讲。”

“嗻。”

“待他来了,再把桃花糕端上来。”

“嗻,奴才这就去。”蒋公公心里通透,不需问清是哪个李大人,退出房去,令人快马出宫传请李清珏。

约莫小半个时辰,李清珏姗姗来迟,官服蔽体,想来耽搁一阵便是为了更衣打整。

如今李清珏前来见他总是仔仔细细,百密无疏,平怀瑱知道,这并非缘于拘谨敬畏,而是为了同他置气,有意把疏离挂在脸上。

“微臣……”

“清珏,你过来。”

未及行礼,平怀瑱便将他打断,诸多芥蒂仿佛皆不存在,眼里含着笑,示意他走近身旁。李清珏微微愣了愣神,犹豫片刻后行到书桌一侧,见桌上铺着一张洁白宣纸,平怀瑱正落下第一点墨,行云流水,晕出苍郁古树,笔墨横姿。

平怀瑱将笔递给他,李清珏尚不及思考便已伸手接过,下意识勾勒起闲桥堤岸,面上神色愈渐愕然,似想起了什么。

待到收手,平怀瑱重又取回笔杆,余下画卷皆由自己落尾,生动孩童跃然纸上池中。

李清珏只觉万分眼熟。

平怀瑱搁下画笔,从旁取过那卷旧画展开,两相对比,何其相似。

新画油墨未干,画技精湛,御花园池景几可乱真。平怀瑱又执笔,于画纸一角书下苍劲几字:念与瑾弈落水。

故梦开闸,李清珏刻意封着的那层冰霜瓦解,神色为之松动,复杂情愫在眼底汹涌翻卷,静静地凝视着那幅旧画。

帘外又传来蒋公公的声音:“皇上,御膳房送桃花糕来了。”

平怀瑱“嗯”一声,两名婢女挑帘入内,一人将盛着精巧点心的白玉碟小心搁置在书桌一侧,另一人于窗边放下清水一盆,随后一道施礼退下。

“蒋公公方才说,这是今春第一碟桃花糕,你来尝尝味道可好。”

平怀瑱以清水净了手,回到桌旁拈起一小块糕点送到李清珏嘴边。李清珏难以拒绝,就着他的手吃到嘴里,一股清甜香味扑面而来。

“可比桃花糖还甜?”

多年没再尝过桃花糖,李清珏几乎要忘了是何滋味,但仍摇了摇头道:“桃花糖更甜……”

平怀瑱闻言不语,抬手以指腹拭去他唇边糕点碎末,没再追问任何,就这么看着他。那目光裹着温度,令李清珏觉得自己就快被盯得无处遁形了,往后退了半步。

平怀瑱欺上前去,忽而开口:“朕再说一次,朕的后宫不会有人。”李清珏皱眉,听他语气转得更加不容反驳,又道,“你若依旧固执己见,非要朕立后,朕便立你一人。”

李清珏眼神暗沉,垂首又往后退。平怀瑱及时伸手阻他,手掌扣紧后腰,即便他再不愿听,也把心中想法尽数道来:“清珏,你是要我做这史上第一位后宫无人的皇帝,还是第一位迎娶男后的皇帝,你自己选。”

李清珏听他忽又换回称谓,禁不住胸膛疾跳,似有窒气萦在肺里,逼红了眼眶,好半天才抬头看他,自嘲问道:“臣有得选吗?”

“我并非逼你,也绝不逼你,所以你也切莫逼我。”

“那若是由皇上选,是选臣做一世佞臣吗?”

平怀瑱无奈至极,轻叹出声:“我若能选,不选你做朝中臣子,只选个地方将你好生藏着,令谁也瞧不见你。”

李清珏无言以对。

平怀瑱再述一次:“我身旁只可有你。清珏,其实我明白,你与我疏远并非只是不愿做世人口中的‘佞臣’,而是解不开故日症结。然而旧事已逝,尘埃落定,我希望你放下所有,不要自寻束缚,好好留在我身边。”

好一句旧事已逝。

李清珏苦笑着看他,摇了摇头。

平怀瑱说得对,他心中症结难解。

为这一樽皇权,他家人尽丧,就连曾经的“何瑾弈”也都死了。平怀瑱登基之后,他身为护主功臣,官封四品工部侍郎,看似光鲜,实则根本不敢将真正身份曝露于世人眼中,就靠着“李清珏”这个名字,苟活了一年又一年。

到如今再无人与平怀瑱争权夺势,平怀瑱稳坐皇位之时,却要他放下所有,疏解心结?

李清珏自问做不到。

“在臣心里,旧事过不去。”

“那我便继续等着,一辈子过不去便等一辈子,唯独不要再对我说立后之话了……我听不得你说。”

李清珏不答,心中笑想,那这佞臣帽子,也要扣他一辈子了。

罢了……早已为他身浴腥血,做不了一世好人,既如此,再做一世佞臣又如何,终究都是不得善终而已,倒是无甚区别了。

他放不下过去,却也同样放不下平怀瑱,这是宿命,合该自己受着。如今痛苦两难,也是几十年来身赴修罗场的报应。

“清珏,你应我一声……”

李清珏闭上双眼,无力地点了点头:“好,臣不再提。”

平怀瑱缓缓释出一口气,拥他许久,轻吻落到眉间。

立后之事,僵持一旬,终得融冰消解。

李清珏信守承诺,不论朝臣如何急切,都不再向平怀瑱施压半字,由他空置后宫,摆着一副眼不见观耳不曾闻的姿态,在朝司其职,退朝则与平怀瑱闲庭信步,阅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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