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1/2）

雪覆胡关摧冷草，风扬朔漠起狼烟。

刃端百死何辞战，碧血成书白马篇。

晏沉鞘七岁以前，活在风雪漫漫的雁门，直至陌刀在一片狼藉的雪地里生出了锈，被阻拦的大部队才姗姗来迟。

那一战异常惨烈，苍云军的先锋队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晏沉鞘是在睡梦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有人策马赶到风雪载途的雁门关，问他：“你父亲曾将你托付给我，如今他不在了，你跟我走吗？”

那夜雪实在太大，落在身上便化作一片白霜。以至时至今日，晏沉鞘只能记起他姓柳，很高，其他的，再也想不起分毫。

风雷刀谷的太阳很大，白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丝毫不似雁门一般冻人。他接过那人递来的衣物，听得他道：“此后霸刀山庄便是你的家。”

晏沉鞘并不应声，只是看着他。

那日是腊月，廿三，晏沉鞘第一次走进霸刀山庄。于同月拜入柳惊涛门下，为惊澜弟子。

……

“——师兄。”

晏沉刀停下来，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见晏沉鞘几步跟了上来，问他：“怎么了？”

晏沉鞘站到他身边，诧异地一望，回道：“隔几日就到师妹生辰了，正好是十六岁。”

“已经十六岁了？”晏沉刀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晏沉鞘一圈，颇有点惊讶地道，“都这么多年了吗——”

他话锋一转，笑道：“看来今年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晏沉鞘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又不知道怎么答他这句话，咳了一下，提醒晏沉刀：“师兄，玩笑话别说过分了。”

两人刚晨练完，此时正迈了长亭进去，晏沉刀低声笑了一下，好像被他逗乐了，懒呲呲地伸了个懒腰，眉梢一扬，回他：“对，我想起来了，她以前说大了要嫁给你的。”

晏沉鞘：“……”

晏沉刀舒朗地笑起来，因为在亭子里，隐约有点回声，引来了不少弟子的侧目。晏沉鞘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笑点怎么回事，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翘了下嘴角，答道：“不对呀，第二年她孔明灯上明明写的：‘心属师兄，非君不嫁’。”

晏沉刀眼皮一掀：“她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心属师兄，非君不嫁。”

他将晏沉鞘的肩一揽，笑道：“我娶。”

“——你娶个屁！”

晏沉刀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扭身一望，果然看到自己师妹三步作一从不远处掠了过来，停下脚步道：

“糖球儿，这么急别把腿摔断了。”

晏沉鞘听得晏沉刀轻轻“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娶你的师兄呀。”

“你可别叫我糖球儿了，我都十六岁了！”柳觅棠两眉一竖，凶神恶煞地把晏沉刀的手从晏沉鞘身上扒下来，骂骂咧咧地道，“你们两个又拿我调情。”

晏沉刀干脆地收回手，顺口补了一句：“你有什么好调的，情只跟你师兄调。”

晏沉鞘面色铁青又咳了一声，一声不哧地站在旁边，听见柳觅棠啐晏沉刀：“你必定是天上一朵乌云投的胎——拧一拧，全是浪！”

“浪，我怎么个浪法？”晏沉刀低声一笑，旋即撅她道，“你师兄怎么样全是你说了算吗？糖球儿，今年还恨不恨嫁啦？”

柳觅棠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张嘴怎么就没在名剑大会上被人缝起来呢！”

这两个人吵得乌烟瘴气，晏沉鞘只好叹了口气，此时正是早春，时辰早的时候，料峭春寒还有些考验人，但几棵海棠树倒是很早就抽了嫩芽发了花，零零散散地挂在树枝上。

说来柳觅棠的名字倒也和海棠树脱不了关系，十六年前晏沉刀方才五岁，入庄路上的海棠树也和今日一样，刚刚抽出来几朵新花。

彼时晏沉刀跟随柳惊涛出行，回来时为了看自己临走前准备掏的鸟窝还在不在，特意独自绕了个圈子，结果鸟窝没找着，树下一个女婴被裹在小被子里，一见晏沉刀过来，嚎得惊天动地。

这两人简直是天生的不对付！可怜晏沉刀被她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哄，奈何对方越哭越带劲，最后把柳惊涛也引了过来。晏沉刀不敢在柳惊涛面前造作，跟他坦白说自己是想来掏鸟窝的，给自己找了个以他当时年龄来看，非常具有诗情画意的借口。他说自己是来找出庄前看到的长着花骨朵的棠树的。

他打架属一把好手，**岁的同门师兄都不敢惹他，这个借口实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放屁。不过柳惊涛并未深问，决定把这个女孩子收留下来，本欲按辈分为她起个名，却在抱起来的时候发现了从女孩怀里掉出来的姓氏牌。

柳惊涛斟酌了一下，道：“左右是在这棠树附近看到的，就叫觅棠吧。”

后来柳觅棠大了几岁，知道自己只是在霸刀山庄长大，并不算正式的霸刀弟子，便自改了姓氏拜入柳惊涛门下。然而当时晏沉鞘已经拜了柳惊涛为师，柳觅棠就是在霸刀山庄呆得再久，也只能做个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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