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2）

十三年前，冬天，北城。

雪花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簌簌飘落，大地被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白。

大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好几天，北城高中的学生们天天盼着气象局能发个暴雪预警信号，好让学校能迫于压力给他们几天放风时间。

可惜大雪不停地下，预警信号却连影都没见一个。北高的学子们也只能接受这个就算快被雪花砸死都要好好学习的残酷事实了。

没办法宅在家里躲避严寒不出门，学生们只好在穿衣保暖上多花心思以求保命。于是秋衣、棉服、羽绒，生怕孩子着凉的家长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俊俏可爱的年轻人们裹成了球。

又是一天上学的时刻，穿着各异的学生挤在校门口就像一颗颗等待入锅的水晶汤圆一样，圆圆鼓鼓，色彩斑斓。

在这一片姹紫嫣红中，只披了一件普通天蓝校服外套的何言显得格外扎眼。

他的外套底下其实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薄毛衣，但这几层薄薄的衣衫明显没有帮他很好地抵御低温，他每走一步都会生理性地抖上几抖。

有个富态的家长站在校门外为儿子送行。

何言从她的身边走过，她看着何言单薄的身影动了恻隐之心。

“孩子！”她把何言叫住，心疼地说：“你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上学了？今天才多少度啊！”

说着她想把手上的大衣递过去给何言穿上，却突然感觉大衣被人扯住。她回头一看，自家儿子正埋怨地看着她：“妈你干嘛呀！这是我的衣服，你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穿呢！”

“诶？你这孩子，我平时老教你乐于助人，你同学穿这么少借下你的衣服给他怎么了？”

“诶呦！他……”男同学突然没了声音。他像难以启齿一样看看何言，又看看自己的母亲，手上倒是将自己的大衣抓得很牢。

何言被叫住后就一直站在旁边。他看好心的阿姨因为儿子的不情愿有点尴尬地看着自己，连忙解围道：“不用了阿姨。我没事的。”

他朝阿姨快速地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跑进了校门，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没来得及喊住何言的阿姨看他跑得不见踪影后开始教训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的？”

“妈！谁让你擅自将我衣服给别人的！”男同学不满地反驳：“而且我不是小气！换个人我就借了！但是那是何言！”

“那小伙子叫何言？”阿姨更生气了：“你跟人家认识还不舍得借件衣服！？”

“我跟他不认识！但我知道他！”男同学气急败坏：“全北高谁不知道他啊！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考前十的孤儿了？就是他！”

“啊？”阿姨愣住了：“他就是那个妈妈……你说的……”

“对！就是他！”男同学委屈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借给他了吧？谁知道会沾上什么脏东西啊？”

“唉，”阿姨叹了一口气：“看着是个礼貌的好孩子啊？你们也别太欺负人家……”

“谁敢欺负他啊？他和老师的关系铁着呢！”男同学打断阿姨的唠叨：“行了妈，人家好着呢！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进去了！”

说完男同学也不等阿姨回应就跑进了校门。

·

何言蹲在屋顶靠近楼道的屋檐下。

教学楼的屋顶很受欢迎。学生们都爱在午休的时候呼朋唤友地聚集在这里吃饭。他们聊着生活中遇到的趣事怪事，时不时就会爆发出阵阵的笑声。

何言每次看到这些笑得张牙舞爪的同学们都会忍不住暗暗羡慕。

其实他也曾好几次拎着午餐走向屋顶。但每次踏进这个地方，窥探的目光和充满恶意的低语就会像潮水一样朝他涌来。于是他总是很快失了兴致，随便转移到一个没人的旮旯把手里的饭菜胡乱地吃了。

所以虽然这场大雪让何言的防寒系统面临了巨大的挑战，但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恶劣的天气赶走了屋顶往日的常客，他终于能安安静静地体验一下他期盼已久的屋顶午餐了。

何言搓了搓冻得发紫的双手，从怀里掏出一袋方包。他哆哆嗦嗦地撕开包装袋，抽出看着就让人没什么食欲的方包咬了一口。干冷的面包很快吸干了何言嘴巴里的水分，他手上没有饮料，只能用力地咀嚼几下，然后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难吃。”何言嘟囔着又咬了一口面包：“在屋顶吃饭又怎么样？难吃的东西又不会变得好吃，有什么好开心的？”

呼啸的北风拍打在何言的脸上，他抖得像个发动机似的，却还是较劲一般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他手里的方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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