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秋天好似没有过多地停留便偷偷溜走了，冬天匆促地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一晃走到了头。今年这场大雪下得早了些，竟是赶着十二月的尾巴匆匆抵达的，雪花洋洋洒洒地往下落，一夜之间就给屋顶草地盖上了一层雪白，路上没积什么雪，倒是结了一块块斑驳的冰，踩起来滑溜溜的。

他点开秦奕的微博，最后一条的内容还停留在“秦奕斩获影帝”，而他自己那条尴尬的转发孤伶伶的，并没有被回应，另一个主角迟迟未露面，他在台上演得卖力，观众却在台下哂笑，好似他在演独角戏。

但即使回应了，也不过是营销，他又在期待什么。

和某时尚杂志约了拍摄封面，定在了这天，没想到下了雪，偏偏摄影师看着这雪景眼睛发亮，临时起意要拍外景。事实上这个要求已经是超出合同范围的了，即使是拒绝了，也无可非议，但安崇远觉得无所谓，他向来是无条件服从工作上的要求，此时陈悦不在，夏延礼平时放肆得紧，对安崇远的工作却是不敢轻易指手画脚，便也没人拦着安崇远。

冬雪下得浪漫，可寒风仍旧刺骨，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阵一阵的，吹得安崇远鸡皮疙瘩直冒，汗毛倒立，冷得牙直打颤。夏延礼不断地在拍摄间隙里给安崇远倒热水、替他裹紧外套，可一上午拍摄下来，安崇远仍旧感冒了。

中午还只是不停地流鼻涕，到了晚上，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浑身冷得发抖，整个人都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夏延礼觉着不妙，探出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得，还有点烫手。晚上是跨年晚会的彩排，也不是非去不可，夏延礼坚持要送安崇远回家，他却推拒了对方的好意，说他心里有数，不必担心。于是只在路上就着矿泉水吞了两片感冒药，歪在车里睡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起了作用，醒来后脑子里愈发一片混沌，下了车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

夏延礼心想这人心里是真的一点数都没有，既然不能把他赶回家好好休息，那只能由着他瞎折腾。今晚又不能偷懒了，他干巴巴地瘪了瘪嘴。

晚上路况糟糕，堵车堵了半天，夏延礼为了让安崇远多睡一会儿，又故意叫司机开慢些。他到演播厅的时候，已经算得上迟到了。他参与的环节此刻本该已经走过一遍了，但他的缘故，这个环节只能延后，和他搭档的嘉宾也只能干等着。

他想着和人家道歉，结果问了才知道自己的搭档是秦奕。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安崇远吸了吸鼻子，有些绝望。他好像从不特意关心自己的合作对象是谁，几乎总是见了面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样好像不太好，他开始认真计算改掉这个臭毛病的概率。

演播厅前部闹哄哄的，所有人都些手忙脚乱，后排的灯光没有开，好像有一条分割线硬生生地在演播厅中央划开，他站在灯光里，而秦奕坐在阴影里，手机发出的幽光照着他的脸。远离热闹的中心，他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裹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上半张脸也藏匿在了棒球帽的帽檐之下，但安崇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秦奕忽然抬起头，目光扫过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安崇远突然像是被抓包了一般慌张地低下头，他装作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悄无声息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台上那个当红小生被现场导演要求第二次走位，他撅着嘴，好似不乐意，但仍按照要求重来一次。安崇远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想起身后坐着的秦奕，他于是鬼鬼祟祟地侧过头，极力把视线瞥向身后，企图不被人发现自己的“偷窥”行为。目光好不容易落到秦奕身上，却猝不及防地和对方四目相接，安崇远僵住了，连眼珠都动弹不得。

秦奕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后排走过来。安崇远赶紧收回目光，垂着头死死地盯着放在腿上交叠的双手，它们被冻得发红。他小幅度地搓了搓手。

像个被老师拎到办公室等待训话的小学生，他缩着脖子，脑袋垂得老低，不停地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生怕被发现。

可秦奕偏偏听不见他心里的想法，走到安崇远身边就停住了。秦奕的影子落在安崇远身上，像一把伞一样罩住他，将他也拢进阴影里。

“安崇远。”秦奕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像南方四月，微风里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他再次用力吸吸鼻子，努力抬起头看他：“嗯？”

口罩此时已经被拉到了下巴底下，他的手缩在袖子里，弯着臂抱着一个小猴子的热水袋。其实和他的气质不太相符，但安崇远觉得有点可爱。

秦奕怕冷。

冬天对于他来说很难熬，他穿得很厚，衣服裹得他胖了几圈，热水袋几乎不离手，暖宝宝也要贴上好几个才够。以往每次秦奕留下来过夜的时候，他会手脚并用，将安崇远紧紧地缠住，他说这样不会感觉到冷。

不知道今天他是不是也在肚子上贴了暖贴。

秦奕扬了扬下巴：“等他走完，我们上去走一遍。”

“哦……好。”安崇远闷声回答，收回目光，又垂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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