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1/2)
反贼秦傲?
林姝怔住了, 支支吾吾道:“反、反贼?”
姜烨兀自沉吟道:“魏步尘……不臣……哼, 不愿臣服, 不是反贼是什么!”
林姝不解:“魏施主是反贼?不会吧?他长成那样能是反贼?反贼不都是凶神恶煞要吃人肉的么?”
姜烨盯住林姝,目光凌厉如刀,像是要把她活活剐了一般。他把脚从林姝怀里抽出来,用低沉的嗓音命令她:“说薛芷柔的事!”
林姝不敢违逆,跪在地上说:“薛芷柔是我姑姑的女儿,寄养在我家,我爹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可她怎么也不满足似的,但凡家里有年轻的客人来, 她就想抛头露面、勾三搭四。或许是她太过浪荡了吧,不少客人都被她吓得再也不敢来我们家了!这回我们上了山,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个魏施主, 把他藏在自己房里,不知道两个人天天晚上躲在那里干什么呢!”
姜烨顿时脸色铁青。
林姝抬头看见, 吓得脸色苍白。她有些害怕, 看这位刘将军的脸色,要是一个不小心, 不止薛芷柔,或许自己都会被他砍死!
要不要继续说?
她犹豫了。
姜烨低吼一声:“说下去!”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遮掩住惊慌, 拗出一个甜美傻气的笑, 说:“魏施主对她言听计从, 总是帮着她打压我们!如今魏施主犯了事跑了,她又来依附刘将军您,看她的样子,好像已经把魏施主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实在看不明白她到底对谁是真心,对谁是假意……或许,只要是个男人,她都想往上贴也说不定……”
姜烨闭上双眼,强忍住要掀翻茶几的怒气,睁开眼时依旧掩不住熊熊怒火。他“腾”地起身。
“刘将军,事情已经说完,我、我先告退了……”林姝见他那架势像是要杀人,便急着脱身。
姜烨紧抿嘴唇,气得一脚将林姝踹了出去。
好在林姝跑得快,这一脚踹得并不重,可她有意装柔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委屈地哭了:“刘将军,我是好意提醒您,您踹我做什么?”
姜烨一边往外赶,一边微微眯起眼看她,说:“把你踹坏了?”
林姝委屈地指指膝盖和脚踝,说:“这里、还有那里都摔伤了!”
姜烨从她面前经过,头也不回地说:“那你不用跟我下山了!”
林姝闻言,大惊,跳起来去追姜烨:“刘将军,我的脚不痛了!刘将军!刘将军!”
姜烨快步赶往清心院。
莲华正在院里清扫,避之不及,差点被他撞倒在地。她见他怒气冲冲,不禁替薛芷柔担心。
薛芷柔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双目微合,手中木鱼缓缓地敲着,不紧不慢,一声一声,周遭仿佛都静了下来
姜烨猛一看见那张脸,顿时什么怒气都消了——
一定是林姝那蠢货嫉妒她,故意诽谤她!薛芷柔这样的绝色美人,别说是她曾与人暧昧不清,就算是已经嫁人生子,自己也会想尽办法得到她!
而秦傲又算得了什么?此时不过是一只笼中鸟,被困在静云山,活不了多久!
他静下心来,站在门外看薛芷柔。
莲华这才追上来,行礼道:“刘将军。”
她想提醒薛芷柔这煞星又来了,哪想到再看他时他已经怒气全无。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芷柔听见响动,忙停止了诵经,起身对姜烨行礼。
姜烨进去,全然不提秦傲的事,怕惹她不愉快,便搜肠刮肚想别的话,正好看见她放在床边的首饰盒子,他问:“东西看过了?”
薛芷柔点头,转身去把珍贵的黄花梨木盒捧过来,说:“这么贵重的礼,芷柔受不起。芷柔本想送回将军院中去,不想将军突然到访,那就麻烦将军收回吧?”
姜烨不想她累着,忙接过来,放回桌上,说:“还好,不贵。这附近买不到好的,等日后……”
他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然后在此停住,脸上带着令人遐想的笑。
薛芷柔想起自己对他的承诺,又是后悔又是气愤,双手在袖中握成拳。
日后?哪有什么日后?不过是虚与委蛇,等下了山自己就跑!
姜烨有意俯下身,靠在她耳边道:“等日后回神龙城,再给你买好的。”
薛芷柔后退一步,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忙讨好道:“芷柔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要下山了,我怕弄丢了它们,白白辜负了刘将军的一片心意……不如刘将军先将它收回……”
姜烨释然一笑,说:“不用!我找人帮你拿行李!”
薛芷柔默然无语,低下头,不敢再推辞,自己越是后退,他就越是紧逼,实在可怕!
自己可是要半路逃跑的,不能被他看得太紧!
屋中逼仄,姜烨说道:“随我出去走走。”
薛芷柔怕他再对自己下手,连忙说:“不了,刘将军,我还是在屋里……”话未说完,就见他眼中隐隐起了怒意,她只好顺从地点点头。
*
林姝追不上人,只好恹恹地回房去。
屋外炎热,大家都在屋子里闲着。
钟庭雪知道自己和众人一样,也成了一枚“弃子”,心中虽然不甘,但既然有了主意,便也不急躁,只管自己看书。
陈丽娘躺在床上不住地出神发笑。
有姑娘不解,问她:“陈小姐,你笑什么呢?”
陈丽娘红了脸,转过身去,说:“没什么!”
林姝进了屋,姜烨没把她踹得多重,她自己摔得却不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坐下时忍不住低声骂:“什么臭男人……呵,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丽娘见她的样子,笑道:“林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刘将军踹的吧?”
林姝见她忽然一反常态落井下石起来,更没好气,瞥她一眼说道:“刘将军对我可好了,怎么会踹我,是我自己走得急摔着了!”
陈丽娘挑衅地看着她,笑得颇有深意。
林姝知道她不服气,就昂起头继续撒谎:“我摔在地上,他还扶我呢,我怕你们妒火攻心,不许他送我过来!”
陈丽娘继续笑:“我觉得刘将军不喜欢你这样的!”
林姝觉得她笑得贱贱的,要不是有往日的情分在,真想把她的嘴撕烂!就哼了一声,道:“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么,他想什么你都清楚?!”
“我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但他肚里有几条蛔虫,我倒是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脸色微变,面面相觑不说话。
钟庭雪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从书页上抬起头,对两人说道:“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横竖大家都能随刘将军下山就是了,没什么好争的。”
只有林姝没听懂陈丽娘的话,可看见众人忽然开始讨好陈丽娘,她又是沮丧又是气愤地在床边坐下。
陈丽娘洋洋得意地接受着众人的讨好,心想:钟庭雪有才有貌又怎样,林姝家境殷实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入了那位将军的眼?!他血气方刚,这一趟下山,自己少不得要飞上枝头,哪怕只做他的妾室也好!
众人都各怀心思,暗暗在心中计较怎样让刘将军留意到自己。
“刘将军来了!”有人忽然低声说道。
众人连忙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冠,往门边靠了靠,接着开始若无其事地谈笑。
林姝也挤了过去。
然而大家的脸色很快沉了下来——他身边跟着薛芷柔!
姜烨带着薛芷柔和侍卫们从陈丽娘面前经过,没有看她一眼。
陈丽娘脸都黑了,身边的小姐们也都默默远离了她。
林姝偷着乐,用胳膊肘轻轻撞一下陈丽娘,说:“哎,怎么了?你肚子又痛了?”
众人的模样被钟庭雪看在眼里,她鄙夷地笑笑——这群可怜人,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强!
*
薛芷柔跟着姜烨来到后山河边,侍卫们牵着一匹马跟在后面。
薛芷柔看见这河,就想起自己和秦傲的种种。
这短短一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也一直在躲避,可他什么都明白,站在最合适的距离,张扬而又沉稳地撩拨,让她不得不低头审视自己的内心。
薛芷柔望一眼河水,仿佛能看见他从河中站起身。
第一次相遇时的他,苦大仇深,用侧脸对着她,说:“你快回庵里躲着,别说你见过我!”
之后他百般求她送吃的,帮她打跑林姝她们,在山洞里单手默默擦拭血迹,不想吓着她。
他叫她“小师太”、“小猫”,想尽办法要带她下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缠着她要她学武。
他明明会笑,可那几日那样严厉。
却又不是冷冰冰,时常去山上提前做吃的,在她跑得天昏地暗时递过来一只烤好的山鸡,说:“这是三净肉,你吃。”
这么想着,嘴角不觉挂上了笑,她缓缓走着,不防撞上了人。
姜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正转身看她,她却在出神,生生撞了上来。他一把将正要后退的人抓住。
薛芷柔从他眼中看见不悦,忙说道:“刘将军,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姜烨想起林姝的话,不由怒上心头。
薛芷柔察言观色,不知自己又怎么惹着了他,可为了保命,立即热泪盈眶,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在想谁?”姜烨将她拉到眼前,沉沉问道,“你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人!”
他虽然身为天子,可是像薛芷柔这样的美人,他愿意花心思哄。然而她却在想念那个毁了他半壁江山的逆贼,他怎能不动怒!
薛芷柔吓得要昏死过去,即使两次面对乱军将领,也没有感受过如此恐惧,被他死死抓着的胳膊颤抖不止。她迫使自己好好思考,片刻后含泪笑道:“当然是、刘将军!刘将军如此神武,凭谁见了,眼里都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她笑得极为小心,凤眼中光芒流转,含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爱慕。
这样的笑容近在眼前,就是有天大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姜烨冷冷一笑,微微松开她的胳膊,低下头往她唇边靠去。
薛芷柔忙将脸往一旁偏去,立即被他用手捏住下巴转了回来。
可他不依不挠。
情急之中她跪下去,乞求道:“刘将军,芷柔等着日后您将我明媒正娶,再……”
姜烨压下火气,阴笑着将她扶起,在她徐徐起身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接着在她耳边低声说:“再行不可描述之事……我知道其实你也迫不及待……”
薛芷柔听得毛骨悚然,却只能含羞笑笑,低下头去。
姜烨不由心情大好,亲自牵过坐骑,要把薛芷柔抱上马去。
薛芷柔不想与他太过亲近,便惊恐地摇摇头,说:“我怕高……”
“有我在,怕什么!”姜烨拍了拍马脖子,“这马有灵性,不用怕。”
“骑马是男子做的事。从小爹娘就教导芷柔,身为女子,只要做好女子的本分,要是做了别的,就是逾矩。”
姜烨点头,也对,自己喜欢的就是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骑马就不骑马。与她走出几步,问:“那你说什么是女子本分?”
“不过是针线女红罢了。”
“你对自己要求真低。”
薛芷柔点头道:“芷柔不过是个普通人,只会做些最简单的事,不敢和大家闺秀相比。”
“琴棋书画?”
“会一些。”
“传宗接代、相夫教子?”
薛芷柔心中一跳,不想他继续说这些,便别过脸去。正好马匹打了个喷嚏,她笑着说:“听说大英雄都爱马,刘将军一定也很爱您的坐骑,不知它是否有名字?”
“天龙。”
“天龙?”薛芷柔诧异,“刘将军为皇帝陛下效力,却用‘龙’字给坐骑起名,不怕对陛下不敬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想探出他到底有多少实力,好为日后逃跑做打算。
姜烨却觉得她问得有意思,小小一个姑娘家,那么怕死,光顾着她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不忘记挂自己的安危,还知道对帝王心存敬畏。
于是干脆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低声道:“朕是天子,只有朕的马才配得上‘天龙’二字!”
薛芷柔强装出的笑容凝固,先是以为他在玩笑,接着怔住——
这个与静云庵勾结的“刘将军”,竟然是天子?怪不得师太们要对秦傲赶尽杀绝!
秦傲、秦傲他现在怎么样了?
而自己既然被皇帝看中,又该怎么逃出他的掌心?
想到这里,她脸色苍白,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昏死过去。
直到姜烨在她头顶幽幽说道:“后宫主位空缺,你随朕回宫,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薛芷柔吓得跪倒在地,瑟瑟缩缩说不出话来。
姜烨见她又是一副惊恐欲死的表情,不禁火冒三丈:“怎么,在你心里,朕还不如一个反贼!”
自己冒着被乱贼刺杀的风险,也要把身份对她说出来,原本是想让她尽早对自己倾心,没想到在她脸上根本看不见半分喜悦!
薛芷柔心中巨震,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与秦傲之间的情谊,如果自己不谨慎应对,不止自己会因此送命,秦傲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于是作出喜极而泣的样子,跪拜在地,哭道:“回陛下,芷柔不知道魏施主是反贼,与他走得近,实在是无心之举!如今陛下看中芷柔,是芷柔的福分,芷柔之所以会害怕,正是因为陛下乃九五之尊,芷柔从不敢妄想能得到天子垂青!芷柔惶恐,请陛下见谅!”
姜烨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将那张泪脸抬起,心生怜惜。他将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缓缓说道:“不用怕,朕不会把你怎样。”
“芷柔谢过陛下!”薛芷柔强颜欢笑,泪水依旧不停。
姜烨手指微微用力,薛芷柔忙起身,被迫看他深渊般的一双鹰目。
怎么可能不害怕,自己的性命和秦傲的生死都握在他手里!
而他的人品与秦傲相比,高下立见,根本不是慧明师太说的那样——皇帝是明君,秦傲贪图皇位,聚众造反,将天下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以自己的观察来看,秦傲造反,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这么一想,她对姜烨多了分恨意。
姜烨缓缓放开她,沉沉说道:“既然如此,今晚来达摩院侍寝!”
他身强力壮,天生爱好美色,面对薛芷柔能控制到现在,简直比治理江山还难!
“侍、侍寝?”薛芷柔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梦里哀鸿遍野、血流漂杵,一分为二的大地上,韦陀菩萨和魔王波旬正在大战。
韦陀长着皇帝的脸,魔王则是秦傲,而当薛芷柔走近,两人的脸骤然互换,一齐看着她。
她被吓醒,蓦地睁眼,见自己正在清心院,衣服也完整地穿着,稍稍松了口气,可皇帝那句“侍寝”仍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她大气不敢出。
莲华笑着进来,说道:“薛师妹醒了?师父让你沐浴熏香……”
薛芷柔一个激灵,在床上缩了缩,问:“沐浴熏香做什么?”
“晚上有法事……”
“什么法事?”
莲华被问住了,想了想,老实说:“不知……师父没有告诉我……”
薛芷柔急得咬咬下唇,猜不透莲华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自己却一清二楚那“法事”是什么!
想起皇帝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又想起昨日在山中见到秦傲,他孤身一人带着重伤……
都是自己害得他!他却不肯丢下自己独自冲出去!
这么想着,薛芷柔无力地握住双拳,闭目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
浴池中香雾缭绕,房外有武功高强的比丘尼看守。
薛芷柔看似期待晚上的侍寝,实则在留意任何能逃出去的机会。
虽然委身于皇帝,不但能保全性命,还能母仪天下,可她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宁愿跟着秦傲同生共死,也不想在暴君身边苟且偷生!
在浴池中耽搁了许久,穿好衣服出来,门外比丘尼们齐齐心惊——
这样的容貌,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刘将军对她如此倾慕!
直到用完晚饭,薛芷柔都被看得紧紧的,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心乱如麻。
莲华说道:“薛师妹……师父可能忘了今晚有法事……要不,我陪你去找她?”
薛芷柔点点头,今晚本来就没有法事,来找自己的只会是皇帝派来的人!自己去找慧明师太,或许能躲过一劫!
于是与莲华一起,身边跟着面色冰冷的几个年长比丘尼,去了慧明师太房中。
慧明师太满脸失望,说:“芷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薛芷柔双手合十在蒲团上跪下,说:“师父,我和莲华师姐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请师父解惑。”
莲华不解:“师父……今晚不是有法事吗……”
慧明师太撒谎道:“是我记错了,今晚没有法事。你们速回房去歇息吧。”
薛芷柔说道:“师父,我们既然来了,就把疑难都向您请教清楚吧?”
莲华一脸渴望地望向慧明师太。
慧明师太无奈地点头。
薛芷柔与莲华不住地发问,慧明师太知道薛芷柔在躲避什么,心中恼火,却只能耐着性子给两人解答。
达摩院里,姜烨等得心焦,他早就换上寝衣,坐在椅中,用大拇指缓缓摩挲着食指,像是在抚摩薛芷柔的下巴,他记得那腻滑微凉的触感,不由心荡神驰。
不一会儿,有女子的脚步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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