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2/2)
“你威胁我!”重渊的暴烈性子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被他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出手教训他。
云出岫见势不好,一步走到南宫珏身前,向重渊师尊行礼道:“师尊息怒,此人之言也有理。他性子激烈,如若真做出什么事来,岂不带累本门名声?依弟子之见,不如从长计议,先将他留在山上住几天。”
他的话未说完,南宫珏便拆台道:“我心意已决,必要拜师不可,做旁的都不情愿。请重渊师尊允我之请,不必想别的法子搪塞我。”
“你——不识好歹!”清平也禁不住替云出岫鸣不平。
南宫珏看也不看他,转身奔出大殿,飞跑回山门前,“扑通”跪倒在地,任谁劝谏都一字不听。
这里他不肯起身,那边重渊不肯松口,两人彻底杠上,竟无一人劝得。
云出岫无奈,从大殿中出来,唤过一个童儿询问:“重林师叔呢?”
“启禀大师兄,重林师尊今日下山去了,说是要和无妄门的女弟子们切磋道术,今日不一定回来。”童儿道,“重明师尊今日倒在。”
“重明师尊只会参禅,请他来也无用。”云出岫蹙眉道,“看来只能请师祖老人家出山了,清越呢?”
一语未完,清越已从殿后折过来。
他摆摆手,近前也不行礼,开门见山说:“不中用,师祖老人家闭关了,说是几天后的两百岁寿宴,要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才好,现在正临时抱佛脚呢。没办法了,只能去请我师父、你师叔了。”
“那你快去,重林师叔在无妄山,路途遥远,怎么也得一夜才能来回。”云出岫急着催促,匆忙中竟忘记避嫌。
清越看出点异样,不怀好意地笑问:“大师兄,南宫珏的事……你为何如此上心?你们不是刚见面吗?”
云出岫恼羞成怒,板起脸,斥道:“还不快去,再多言送你到诫壁前跪一夜!”
“得得得,还恼了。惹不起,惹不起。”清越一笑,抬脚去了。
眼看日影西斜,天上阴云密布,云出岫掐指一算,嘀咕道:“邪门儿,每当有谁长跪,老天必有一场雨下,当真促狭!”
刚说完,天上一声闷雷,倾盆大雨“哗啦”泼下界来。
南宫珏周身上下迅速被雨水打湿,怀里趴着的小奶兽也嫌弃他,身子一纵跳进了亭中避雨。
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无根水洗去满身尘,连月来背负的担子似乎也在这一刻卸下,虽置身风雨之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人死之前有时会叹解脱,他想那感觉应与自己当下无异。
南宫珏抬起头,只见远处峰顶的看台上一个模模糊糊的黑点,恍惚是云出岫,又像是梦中见过的某个人。
他咧开嘴,自家中出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心灵感应般,云出岫竟觉得那笑容就在眼前,也牵起嘴角,走进了雨中。
一夜轰雷掣电,雨势直到翌日清晨方缓。
淅淅沥沥、朦朦胧胧中,吊桥上隐约走来一人。南宫珏揉揉倦怠的眼,依然看不清他的形貌,只瞧着是个穿素服的飘逸俊秀男子、手中还有一柄折扇。
他不认得,云出岫却知道是救星来了,忙赶到大殿前,恭恭敬敬施礼道:“弟子拜见三师叔。”
“呀,出岫回来了。给我带好吃的了没?衣服怎么湿透了?快去换过。”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清越的师父、重渊的师弟,重林。
他随口一问,脚步跟着进门,不留神被绊得一个踉跄。
“什么东西?”
云出岫跟上去,见地上躺着一把乌木折扇,心思一动,捡起来道:“没什么,不过是谁的扇子掉了。师叔快去劝劝师父吧。”
重林笑嘻嘻地走到殿前,四顾一望,朝偏殿里看书的重渊道:“哎呀大师兄,你这次没去无妄山,可真是亏大了!”
云出岫跟到门口,竖起耳朵留神细听,里面重林正在大谈无妄山的女修士们多么清丽无双,她们的师尊多么一把年纪风韵犹存。
重渊一声不吭,懒得理他。
再过一时,重林道:“对了。山门外跪着的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南宫珏正自疑惑方才打身边过去的人是谁,山上童儿突然前来唤他:“南宫公子,我家师尊有请。”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大殿走去,沿途皆是看热闹的畸零门弟子。他在山门前跪了一夜,事迹已传遍畸零山,如今也算是风云人物。
云出岫等在大殿门口,见他蹒跚而来,使个眼色给清越,后者连忙上前,将南宫珏搀扶进门。
重林歪坐在重渊身边,一见他笑说:“哎哟看他跪得这个样子,不必行礼了。快,给他个垫子坐。”
南宫珏道过谢,又听他道:“不就是拜师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何必非跟我师兄杠上?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拜我师兄为师?”
“因为他是最好的。”南宫珏不假思索道。
“听见了么师兄?他说你是最好的。”重林笑道,“这话我可不服。我哪里不如他?凭什么他就是最好的?就他这火爆性子,比得上我随和吗?”
重渊冷哼一身,嗤道:“修为不足,脾性好有何用!”
一语刚好被重林抓住话柄:“看见了吗?一点都不谦抑,比得上我?”
南宫珏还以为又要剑拔弩张,没想到这两人倒先争执起来,不觉看向云出岫——眼前究竟是何状况?
“师父,师叔。”云出岫拿出那柄乌木扇,交由童儿献给重渊,道:“此物是南宫公子遗落,请师父、师叔过目。”
重渊一见之下大惊,当即起身逼问南宫珏:“此物可是你的?你从何得来?”
“这……是我幼时,一位朋友所赠。”南宫珏一头雾水,“有何不妥?”
重林夺过乌木扇,细细验看两遍,道:“怪哉,此物乃幻海乌木所制,怎会在你一个肉体凡胎身上出现?”
云出岫一旁解释说:“据古籍记载,幻海乌木乃仙家珍品,仙界少有,凡间更是难寻。举凡灵物都会择主,凡夫俗子即便得到也终将失去,永远守不住。这幻海乌木如非遇到心甘情愿跟随的缘主,是绝对不会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的。”
他着重强调末尾一句,实乃私心作祟,让他师父重新考虑收徒。
“看来此子大有仙缘啊。”重林会意,帮腔说,“师兄,看来我畸零山非收他不可,否则岂非违逆天意?”
重渊听如此说,踌躇半日,为难道:“话虽这样说,然我已立誓不再收徒,焉能违反誓言?且此子戾气太重,确然也不适合收入你我门下,否则将来必生祸端。”
云出岫灵机一动,示意南宫珏不要插嘴,道:“师父,弟子倒有一法。既然师父想将他收入门中,又不愿亲自教导,倒不如将他交给重明师叔。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哎对,就是这样好!”重林先笑道:“二师哥那性子好,哈哈哈,就是这样最合适。”又问南宫珏:“这小子,我畸零山可以收你,你可愿意跟着我二师哥修行?”
南宫珏等了一夜,只怕重渊不肯留他或是随便令他去做洒扫、修书的杂活,终究无法接触到能够助他报仇的玄门道术,此刻听见重林说让他跟二师尊修行,哪有不愿之理,连连点头道:“多谢师尊成全!”
事已至此,重渊亦无可奈何,只是心里气闷至极,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众人见他没有发火,终于舒口气,也都各自散出。
云出岫瞧重林摇着折扇飘然而去,大殿里只剩下自己与南宫珏,赶紧上前扶起他问:“怎么样,可还能走?你没有修为,这一夜跪下来,定然损耗了。待会儿去你新师父那里,给你找两剂药吃吃,净招我心疼了!”
“无妨,多谢你。”南宫珏不让他搀,自己站起身,问道:“我现在去哪儿?”
“这个……”云出岫顿了顿,歉然道:“你可别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