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刺客锦书 > 第一章

第一章(1/2)

目录

皇都,国舅府。

今夜官差府兵齐聚一堂,火把和灯笼将偌大的府邸点的灯火通明,从侍妾的闺房到待客的别院皆被翻了又翻。连池塘都不放过,派了水性好的潜了几遭都无结果,午夜三更闹得人心惶惶。

是进了刺客。

林暮涯趁着一群人蜂拥般冲进西苑,打晕了一个小厮,换下血淋淋的夜行衣,套上国舅府的行头自后院跃墙逃了,留下满院子的没头苍蝇掘地三尺。院墙外有人赶着马车来接他,皇都守备森严,出不去城便中途换了辆马车掩人耳目,逃的还算顺利。

只是此去一遭失手,打草惊蛇,一文钱拿不到不说,赔了盘缠还折了名声,估计好段日子都接不到活了。

林暮涯咬着绷带艰难地给自己包扎伤口,明明已经给自己上了千百回药了,可还是忍不住叫疼:“他奶奶的……”

这回是十七处。

他每次把命别在裤腰带上溜一圈回来后都要一边上药一边将伤痕都数上一遍。

后背有处刀伤够不着,是被巡逻的禁军刺的。瞧了一眼帘子外赶马的男人,罢了,指望不上。

自己乱抹乱包一气,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余钱还够活几时,若是开春前还接不到一票,别人过年他就得过黄泉了。

薛泯坐在外头一手赶着马,一手抱着剑,一路无话,脸色很是不好。全然看不出已年至而立,刀刻般棱角分明的眉眼,不似中原人长相,肤白的有些病态,眸子也比寻常人色浅,难得的俊朗,却不晓得是不是天生就结了一层霜,冷漠疏离,平添了几分肃杀。

林暮涯也分不出他这冰脸师兄此刻是何情绪,还是试探着问道:“师兄,到年关,要是还没树砍没羊宰,能不能……借我点钱?”

那是他们刺客的黑话,“砍树”是劫镖,“宰羊”就是杀人。

“滚。”

薛泯连眸子都不抬一下,语调也毫无波澜。

这般反应倒也在林暮涯意料之中。

他十三岁进了雁子门,就生是雁子门的刺客,死是雁子门的鬼。薛泯不过是受调派来教他刺客的生存之道,而后又受调派来与他“共事”,算来也快十年了。但林暮涯晓得,他这个师兄有多嫌恶自己。就算他今夜死在国舅府,薛泯也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个。

“我拿我这条胳膊作担保,我接到活就会还你钱。”但林暮涯不死心,他是真的怕,活不过这个隆冬。

抱剑的人终于舍得扭头看他,还少有地喊了他大名:“林暮涯,你是不是蠢?”

这才看清薛泯已是面有愠色,方才一句像是不解气,又怒道:“曹相礼是什么人?国舅府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乙等刺客,还真敢啊,拿着绣花针就当自己能揽瓷器活了?”

突如其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挖苦,林暮涯才受的新伤也跟着一并痛了起来,还嘴道:“我有何办法?三万金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要这票成功了老子就能远走高飞!换做是你,你接还是不接?”

薛泯终于神色恢复如常的淡漠疏离:“你忘了,你见过的。”

林暮涯闻言一语不发了,咬着嘴唇,憋得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只有眼圈红了个透。

三万金,搁在十年前的林暮涯眼里,那也许就是个压岁钱,如今却要他拿命来换。

那时候广陵林氏还是所谓名门正派,与当朝七王爷交好,家大业大,左右逢源。谁想一朝倾覆,满门抄斩,横尸市井,皆因他人朝堂上一句“包藏祸心”。

结伴不邀无路客,结友不拜帝王家。

这是林暮涯死里逃生后记住的第一句话。

行了一夜,天才初醒泛白,朴素的马车驶到一处繁华街道,坐在帐中都能听到外头热闹嘈杂的吆喝声。林暮涯揭开窗幔的一角,抬眼便看到刻着“鼓阳街”三字的石牌。

鳞次栉比的花楼酒家,脂粉气混着烈酒香,灯彩交错,火树银花。

这是京城最纸醉金迷的地界,也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齐聚的桃花源。

林暮涯不晓得薛泯要去何处,也不想多问碰他冷脸,原以为只是路过,不曾想马车竟在这处温柔乡里停下了。

“下去。”薛泯道。

林暮涯心头一紧,他对这浮华迷醉的地方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走投无路之时曾也做过这吃人营生里的笼中鸟,不过也已是旧事了。

薛泯翻身下了马,不做解释也不理睬,径直走了,林暮涯心中虽惴惴不安但也只好埋头跟上。

面前这幢花楼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名为抱仙楼。天才微亮,不是花楼迎客的时辰,大门紧闭,只有夜宿的客人要早归才有姑娘和小倌拥着开门。

檐下吊着三盏红烛灯,最末那盏却不点亮,林暮涯看懂了,这抱仙楼除了做寻常人和官家皇族的生意,也接江湖客,不论黑白。

薛泯上前敲门,扣了五下停一刻又扣了一下。

不一会儿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开了门,那人问:“哪里来?”

他答:“牡丹岭。”

又问:“找什么人?”

他答:“浣衣女。”

小厮往门外环顾一圈,又打量了一番他身后站着的林暮涯,敞开了门:“随我来。”

领路的带二人进了花楼后院一条小道,尽头处是个会客堂,里头坐了个有些中年发福的妇人,一身红花蝶浪,好不贵俗。

她像是才匆匆起床的,辣红着双睡眼,看着有些憔悴,发型衣装却是一丝不苟。

“小薛爷,竟真是……”

那妇人语还未尽,薛泯便作了个手势示意她闭嘴,像是极不喜欢这称呼。

她看了一眼门边上倚着的林暮涯,窄腰长腿,细直眉,垂眼薄唇,左眼睑下生了颗小痣,似是不常阳光下活动,一副短命鬼像。精瘦的身上还缠着横横竖竖的绷带,渗着血色,跟着她也皱起眉来。

薛泯道:“这是我门中师弟,劳烦红姨照料几日。”

“哪里来的劳烦,”被唤作红姨的妇人连忙咧嘴笑,“小……二位尽管住在我这,住多久都不要紧。”

“我就不必了。”

薛泯此人我行我素惯了,还真是一句废话没有,交代完转身就欲走,连个歇脚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还不等红姨开口问他,门边的林暮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