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六】刀（1/2）

天津新港，是离北京最近的港口，每日货物的吞吐量超过五亿吨，码头上有25万平方米的堆场，仓库错综林立，不熟悉这里的人很容易在里面迷路。

舒昀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顺着狭窄的道路左拐右绕，吹着口哨走近了其中一个仓库。

仓库的卷帘门拉到一半，从下面半截透出来淡黄色的光。舒昀弯腰从下面钻进去，把那个大纸箱往地上一放：“你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

仓库一角摆着一张床，窄窄的单人床上躺着个人。他动了动，从薄薄的被子里钻出来：“谢了。”

这人正是徐鲸。

徐鲸换了衣服，锁骨从T恤的领口凸出来，脖筋特别明显。他拆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刀，这把刀用特制的皮鞘裹着，刀刃像星空一样漂亮，深黑色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刀身上还布着顶级大马士革钢特有的双神梯和玫瑰纹，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把饱吸鲜血的好刀。

“我还以为现在没人在刀上淬毒了呢。”舒昀挑眉，“这不是现代的工艺做的吧？”

大马士革钢被誉为冷兵器时代最好的刀剑制材之一，传统的制钢工艺早已随着原材料的缺失而失传，现在的大马士革钢统一指表面花纹钢，和最久远的大马士革钢并不是一种。而徐鲸手上这把，制作于十七世纪，使用了当时最精湛和传统的手法，历经四百多年依旧锋利如昔。

徐鲸把刀插回刀鞘里，没有回答舒昀的问题：“庄让你来找我？”

舒昀无趣的耸耸肩膀：“他在码头上等你。”

徐鲸把刀斜着插在裤子里面特制的刀带上，再把T恤放下挡住。他从那半幅卷帘门底下钻出去，毫不犹豫的转向海边。

风里带着大型港口特有的海洋和机油味道，即使已近日暮，这里依旧热闹，此起彼伏的呼喝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徐鲸顺着仓库和集装箱之间的小道往前走，在高高的海堤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影子在地上拉出斜斜的形状。

那是“鲲”的首领，庄。

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是什么，似乎他生来就叫做庄。他没有身份，没有国籍，甚至连银行卡和电话卡都没有，但他依然在中国这个处处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活得自在，好像那些让普通人步步艰难的阻碍统统不存在似的。

庄似乎听到了徐鲸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庄是个长得非常温和的男人，看着他的脸，完全不会想到他居然是个穷凶极恶的组织首领。他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眼角习惯性的弯着，像是每时每刻都在笑一样。

“小鲸，你来了？”

看，他连打招呼都这么温和。

徐鲸走快几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眺望着在暮色下愈发温柔平静的渤海：“什么事？”

“你太着急了，小鲸。”庄丝毫不介意徐鲸的直白，他说话时语速很慢，带着隐隐的韵律感，非常好听，“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安全局的赵队长，但这次你不该把舒昀和北冥他们也搅进去。”

徐鲸垂下眼睛。

这是庄的警告。他知道。

严格说来，“鲲”的核心组织成员就那么几个，一个是他，一个是舒昀，一个女性成员垂云，还有一个是当天在高楼上开枪的狙击手北冥，这次为了把他弄出来，舒昀暴露了，北冥的存在也被发现，庄不生气才怪。

“我不会再这样了。”徐鲸淡淡道，“赵陆吾根本没有想起来我是谁。”

庄似乎有些意外，他扫了一眼徐鲸的脸，他的侧脸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分明几乎瘦到了极限，难以想象他到底用着什么样的意志在杀人。庄收回目光，若有所指：“小鲸，你不该再任性了，自投罗网也就算了，怎么能把舒昀也暴露给他们了？”

徐鲸绷紧了脊背。

庄接着说：“你知道北京平安里吗？”

平安里，坐过四号线的谁会不知道平安里，那是北京房价最贵的地区之一。

“平安里十九楼里有个人，我要你去杀了她。”庄说，“她的名字是商锦。”

徐鲸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答应。

他看着遥远的海平线，渐变色的天水交接之处，一艘巨轮正从那里缓缓驶来。他们脚下踩的是人工建起的长堤，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自然生成的海滩比这更伟大了，每一颗砂砾里都混着工人的血和汗水。灰蓝色的海平面缓慢的荡着波浪，海水拍在堤坝上，搅起白色的泡沫。几只海鸥叫嚷着飞过，在蛋壳青色的天幕上留下几个活跃的白点。

他说：“我得想想。”

庄这是短短的一会时间里第二次感到惊讶了。他毫不掩饰的盯着徐鲸：“小鲸，你动摇了？”

徐鲸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累。”

庄没有强求：“那你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徐鲸没有再看海，他干脆的转过身，离开了。

庄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拿起手上一直保持在通话状态的手机：“徐鲸不听话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庄轻轻笑出了声：“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告诉赵陆吾有内鬼。放心吧，舒昀是我抛出来给他们看的棋子，你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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