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旭凤携妻在云道上横冲直闯，赶往为昭惠天妃新建的寝居琉璃宫时，本该在琉璃宫洞房花烛的天帝陛下身作月白常服，玉秀长身斜靠着落星潭畔的水畔青石，敛目调息，静默太上道法，以清和周身浊戾之气。

说来也是好笑，堂堂天枢天帝竟会为个小小鲛女的清歌幻音所惑陷入迷障混沌，真真算是帆过海浪江湖远，偏于阴沟了翻船。天界承平而生的懈怠之风，他这上位者实难逃其责也。

清明了灵台神思，润玉心下倒也顺畅开了。悠然随心幻出的银白龙尾浸泡水中晶莹润泽，与点点星光交相辉映。许是太上之道越发精进，润玉瞧着自己这龙尾也顺眼了许多。

上善若水，大爱而忘情，无情则无私无我，自是无怨无恨。六界万物皆吾所爱，旭凤和锦觅如是，叔父及璃若如是，昨夜偶遇的麒麟娃娃如是，这龙尾亦如是。

只是……分明已了悟澄明，何以对着那满堂欢愉胸口仍会生出虚浮苍凉之感？以致叫个微不足道的鲛女钻了空隙……分明有挚爱手足相庆，亲朋在侧举盏共酒，谈笑风生。他于灯火阑珊处却总不自觉想往晦暗处看看，好似遗失了什么珍贵之物。明明那颗丢失了鲛珠业已寻回，送与个小娃娃带往昆仑修习去了。

润玉捻弄着腕上水蓝的泪珠，暗思道，莫不是所谓七情断绝，便是这般怅然若失的滋味……罢了罢了，耽误这些许时辰，璃若怕是等急了，再晚些，指不定又传出何等流言蜚语。

他既已迎立璃若，自当尽为夫之责，护她一时周全。何况，璃若算是他作为润玉而非六界君父的最后一点私心所选。只是这话说来，不会有谁相信罢了。

青丘于四海八荒的地位不用多言，昆仑则更是天帝眼下紧要拉拢的对象。

昆仑乃人界九州华夏氏的守护神。自从洪荒时代诸界神魔发现弱小如蝼蚁般的人类所具备信仰虔诚之心能助神魔鬼怪修成起死回生的至纯之灵。各路妖魔金仙无不尽显手段笼络信徒，将自己打造成无所不能的神通换取凡人顶礼膜拜，阖族供奉。唯独天界派下的神女女娲独辟蹊径，以神女之躯委身黄河边一介凡人，创华夏氏并立昆仑护卫。如此，但凡华夏血脉能对祖先心怀敬仰，自尊自爱，其虔诚之心所衍纯灵便自入昆仑。此举一度为天界那些老古板所不容，因而几度降下灾荒欲灭华夏及昆仑，不想华夏氏区区一个半神半人的凡间小部落战天斗地竟生生抗住数度天罚浩劫反有生生不息之势，昆仑也因之日益壮大。幸而是昆仑一派恪守女娲祖神之训，始终对天界称臣，而天界终究难舍好容易在人界打下的根基。尤其是数百年的女魃之乱，昆仑以其赫赫战功彻底消停了九重天上这群庸碌老臣的怪话。

联姻昆仑似乎是润玉的必然之选，而其实，他那时只是信手翻开彦佑送来的六界美人图册，银毫笔尖不慎在一袭青衫的佳人俏生生的脸颊落下一点泪痣。润玉瞧着那多了一点墨色的笑容，心头忽然就暖了亮了。

璃若，润玉想，她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的。相爱终不可得，天道愿还他个相亲之人也算是厚待了吧。

一番打听下来，方知璃若也是身世坎坷，因父母不和自娘胎里就虚弱，委实受不得晋位天后的雷劫，是以也只得先封以天妃之名，婚典规制仪同天后就是。天界的老东西们个个精明得很，不怕他们看不出此间之意。

说起来，璃若的封号，他至今都意属“上元”二字。上元时节，人间春至，万物复苏流光明澈柔和，恰如璃若与他的感觉。可偏偏他这话出口，朝堂上竟是一派死寂，上到仙家下至仙侍们个个都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搭拢个脑袋。搞得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严肃了些，虽说天帝威仪三千，可毕竟是商议喜事不是恐吓这帮家伙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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