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1/2）
“不会。”
屏风后的声音很轻，轻到让山楂觉着，以前的小姐又回来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在眼前人换好衣装走出屏风时达到了极致:
鹅黄丝带点缀的白纱内裙，套藕粉织锦披风，柳眉杏目，柔肌朱唇，
春日里最和煦的风景，也不过如此，可不就是往日里端庄温柔的杜家小姐嘛。
“小姐，你……”山楂觉得自己激动的要哭出来。
但下一秒，山楂小忠仆的幻觉泡泡就被残忍的戳破了。
“我？咋了？诶你怎么跪着啊，合着刚才那动静是你往地上磕出来的，不是我说，这地硬得跟核桃似的，你又没有护膝，当心卡秃噜皮了！”林腾飞边说边伸手去扶。
唉！小姐的情况仍没有好转呢，山楂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小姐这良善的秉性倒是和从前一样，不轻视奴仆，待人亲和。
话听不懂就听不懂罢，小姐死而复生，大夫也来府上看过，说是经历生关死劫的人，或有神智失常之状，想必，这就是缘由了，她和老爷夫人一样，只盼小姐能早日走出前尘往事，不再心伤，其它的，都不打紧了。
林腾飞并不知道山楂内心所想，心下一惊，暗拍脑门。
惨了，一着急家乡话蹦出来了。
见山楂只是面带愁容，并没有把她当成神经病，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山楂，许是这几个月经常听她说些“疯言疯语”，见怪不怪了，要是别人，啧啧。
林腾飞你可长点心吧，记住了！你现在是杜梳月！拿出点大家闺秀的范儿吧，求求了！
“咳咳，”腾飞斟酌用语，岔开话题，“不是说那张顾之快被打死了吗？人命关天是顶要紧的，快说与我听，也好想个对策。”
“小姐……”山楂仍试图阻止。
为了小姐，那书生的命也只能搁置了，更何况，小姐变成现在这样，他难辞其咎。
“放心，我只去救人性命，再无其它。”
林腾飞看穿山楂所想，拍拍山楂的肩，让她宽心。
“你再犹豫，等那书生断了气，午夜梦回，不知会不会化作不甘的厉鬼前来索命呢。”
“白衣黑发，飘荡门前……啧啧，见死不救，实乃大过也。”
本是玩笑话，瞥见山楂瞪圆了双眼，腾飞恶趣味的添油加醋。
对不住了山楂小妹砸，救人迫在眉睫，只能下些猛料。
要说吓唬小孩儿，林腾飞信手拈来，谁让她
有个为了不让孩子乱跑经常编些故事吓人的姥姥呢，在恐怖氛围熏陶下长大的林腾飞，早已练就一身铁胆，还青出于蓝，继承了姥姥的衣钵，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颇有些神婆子的艺术气息。
“厉……厉鬼？”山楂想到那书生身上的血，声音有些颤抖，
“那……小……小姐答应奴婢，万不要为张书生惹老爷夫人伤心了，不然，就是厉鬼索……索命，我也认了，定要阻止您去。”
“好啦好啦，唬你的，还真信啊，”腾飞见山楂如此忠心，不忍再吓唬她。
“你就放宽心吧，前尘往事，你家小姐我已不放心上，这次只为救人，”腾飞随手洗把脸，几步走到铜镜前坐下，
“快把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和现下情况说说吧。”
山楂见小姐神色平静，这才放心道来。
“是，小姐，那张书生……”
这样啊，真是难办……
杜府门前
“你这浪荡子，休要再胡说！”杜丞明怒声呵斥。
张顾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还是不断喃喃，
“求杜……大人……咳咳……让晚生见……梳……梳月。”
“这书生真是痴心啊，不知杜家小姐何等貌美，竟让他连性命都不要了。”围观百姓窃窃私语。
“听说杜家小姐数月前大病过一场，差点去了，不知和这书生有无关系。”
八卦果真是人类的天性。
此时的舆论热点杜梳月，也就是我们的腾飞小可爱，正戴了帷帽，混在人群中开启吐槽模式。
杜丞明气上心头，想他也是食君俸禄的朝廷官员，竟被一个无名书生欺上门来，败坏家门名声，岂不可恶。
“来人！打！”
“老爷，不可再打了！”杜夫人上前劝道。
自家夫君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心肠不硬，若不是这书生固执非常，舍了性命要硬闯，他不会着人动手，毕竟事关女儿梳月名节，一旦轻纵，免不了要落人话柄。故而，她一直没有阻拦。
可看眼下情形，再打上几下，以这书生单薄的身板怕是要不行了，杜府虽为官宦人家，也不能随意伤人性命，枉顾王法。
杜府门前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虽无人敢上前阻拦，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老爷，不好闹出人命，还是送交官府处置吧。”杜夫人轻声道。
杜丞明见夫人劝阻，略敛怒气道:“夫人啊，不是为夫不肯罢休，实在是这书生可气！不但害我月儿差点丧命，如今更不知廉耻，找上门来，我怎能轻饶他！”
“为夫何尝想伤人性命，可一旦送交官府，过堂审问，难保这书生会说些什么败坏月儿名节的话。”
“按我朝律法，私闯官宅者，一律杖四十，即便陛下因我不过审就动刑而降罪，左不过罚俸降级，为了月儿，索性我今日就豁出去，担了这罪孽！”
“难道就没有万全之策了吗？”杜夫人忧心忡忡。
“快看，杜大人要滥用私刑打死那书生了！”这一声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格外洪亮，却寻不着喊话的源头。
腾飞一头黑线，大哥，你这嗓子够清亮的哈，来世投胎做只鸡打鸣，定是一把好手！
玩笑归玩笑，林腾飞也感觉到一些压力，她隐隐觉着，这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周围人群因这句喊话躁动起来，和之前的八卦氛围不同，这是被戳到痛点引发的不满。
弱者生存发展的根基是团结，损害其中一个人的利益不打紧，但若是破坏定下的规则，挑战一个群体的尊严，必定要付出代价。
一旦杜大人真动手打死了张顾之，犯了众怒，杜府就麻烦了。
杜大人，杜爹爹！在那个人到来之前，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啊！
山楂那边也不知怎样了，腾飞心里着急却只能等待。
再看看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某张姓书生，白衣上都已经桃花朵朵开了，嘴里却还不忘念叨佳人闺名，手中死死攥着一条蚕丝手绢，不小心露出的一截上，绣着一个‘月’字，真是好一个痴情的儿郎！
多么浪漫又多么令人唏嘘的爱情啊！
围观群众中，阿姨婆婆们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顺带附赠好几吨的同情叹息，定力不够的怀春少女更是清一色星星眼上线，想必是看到了理想爱情的范本，开始展望未来了。
铁石心肠如林腾飞都要掬一把同情泪了，真的，如果不是知晓一点内情的话，至少会流上一滴的。
而此刻，她只觉得眼睛干涩，可能眼珠子放沙漠了吧，缺水。
张顾之。
前身杜小姐的记忆都因为这一遭生关死劫，被冲击成了细小的碎片，隐约拼凑的出，却不完整。
唯有这个名字，这个人，却像刻刀刻在脑海里了般，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完整封存下来，用鲜血的代价。
而此时，这些记忆的拥有者是林腾飞，正因如此，她流不出一滴眼泪，更因如此，她不明白为什么杜家小姐是那样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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