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那种肺部的窒息感和闷痛只持续了不到一百秒，汤姆专注地在心底数着数，然后把瓷杯放下。“那末，”他问巴基，“我们该怎么躲避那些人呢？”

巴基显然对这事情很有一番见解；他毫不迟疑地开口：“附近有三处监控点，这间房子里有五个监听器，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而我那边，大约还要有二十天会对这附近开始搜查。监听器我已经在跟踪你的时候用反监听设备进行重复设置了，至于我那边，我们会避开他们的搜查范围。”

汤姆有点说不出话来。呆了好一会，他才能勉强自己跟上这个节奏：“就是说，我们暂时没什么麻烦？”

巴基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看着他。

但是一下子知道自己一直被人监听着这一切——那些独处时的低声念诵、深夜里软弱的哭泣和噩梦来临时的尖叫、偶尔情绪爆发时会发生的事情——汤姆感觉那种粘稠的情绪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但这不是妥协的时候，所以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按住桌子，控制住自己，悄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着手搬走？在这里待着，恐怕早晚要不安全吧？”

巴基又沉默地点一下头。

“我们，呃，我们能去哪里？”汤姆不自在地抬起左手来挠一挠头——他实在是不擅长这样主导话题的工作，过去，过去都是巴基和史蒂夫做这件事。

巴基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相当毫不犹豫地回答:“往东欧走。我带着汤姆。”接着就不说话了。

汤姆知道至少还得有几个问题解决，譬如说要准备什么？到底那些被称作“资产管理员”的人有什么标识？他应该学会防备什么事情？要去弄点药物吗……但他最后只是问：“你杀的那三个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巴基毫无感情似地看着他，嘴里念出三个名字；汤姆一边听，心一边沉下去。他不怎么关注政治新闻，也知道这三个是一个比一个名声大。他看着巴基平视他的目光，那好像是头一天掉到这房子的地板上那样——冷淡而毫无波动。汤姆心里那种没来由的恐惧迅速促使他扑过去环抱住巴基那大脑袋。他颤抖着，感受巴基温暖的鼻息缓慢而有规律地扑到他的上臂上，再次一点一点平静下去。

“这一路咱们还得杀些人吗——杀些没什么干系的人？”最后的最后，汤姆选择了这唯一一个问题。

巴基迅速计算了一下这一路不得不经过的关卡和可能引起的怀疑，回答他说:“有较小的几率需要再杀死至多五个人——我会注意隐藏行踪不让他们引起恐慌。”

汤姆想象着巴基有朝一日想起那些记忆，却发现自己手下都沾过什么样的人命官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没有任何几率，小杀手，一个平民你也不要杀——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史蒂夫，他可是美国队长！”

“队——长？”巴基缓缓地念了一遍这个称呼，头一回困惑得蹙起眉头。

汤姆没有注意巴基这个非同寻常的反应——巴基向来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困惑——而是紧张地考虑如果到了那种境地，他该怎么努力联系上史蒂夫请他帮助一下他被折磨已久的兄弟、挚友、心上人巴恩斯中士。汤姆这时候深深恨起自己那点贫瘠可怜的文学素养以及学习能力：他不明白巴基这样的情况下所犯罪行还会不会被原谅——还是会被直接宣判死刑；如果他读过书，如果他多懂一点东西，那他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可惜没有如果。

“队长？”巴基又念了一遍这个称呼，更困惑地蹙起眉头。“队长？队长？！”他接连不断地念着这个名字，并于同时感受到一阵闷痛席卷他的脑海，但他还是念着，固执地念着，因为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个单词要给他一些什么东西，一些能让汤姆不再于独处时永远愁眉不展的东西。

汤姆注意到自己臂弯里这个人的异样并听到了他在重复地嘟哝什么，他把手臂放开，被烫了一下似的跳到地板上；好像呆了这一天头一次意识到巴基除了是自己的挚友之外同时还是史蒂夫的暗恋对象。他看着巴基奋力思考的样子，感到由衷的喜悦:也许在他死掉之前，所有人都能得到迟到多年的陪伴与爱。

“对，队长。”汤姆说，同时站直了回身往阁楼那边走过去。巴基蓦地抬起手，不满地看着他，抓住他的衣摆。

“我过去拿样东西，”汤姆特别、特别温柔地说，“跟史蒂夫有关系的东西——也许你想看看它。”

巴基慢慢把手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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