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深秋的黄昏吹着萧瑟的风，回旋进边塞的城中呼啸几声，惊得乌云在上空凝聚翻滚。夕阳渐落，天色向晚，云中已有雷电隐隐闪现。

城中百姓歇得早，待入夜，街上已无人。仿佛要打碎这片寂静与肃穆一般，蓝色闪电携了凄厉的光芒劈落，划破天幕，惊心动魄。倾盆大雨接踵而至，杂乱的雨声扰了清梦，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翻身抱怨着夜不安生。

雨帘之中，暖融融的光晕，在寒城南面的一座不大的宅院中晃动。亮灯的小屋散发出的宁静与安详，好似能牵起儿时在温暖怀抱中的幻想。

雨声淅沥。

襁褓里的女婴睡的正香，微张着嘴。乳母刘氏摸了摸她的小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昏黄烛光里，粉雕玉琢的女娃看起来愈加可爱动人。

多么惹人怜爱的孩子啊。乳母心里不禁赞叹，眼中满是如水般荡漾的慈祥。女娃稍稍动了动，长睫在脸颊上扫出的淡影微颤着，嘴角向下弯起了很浅的弧度，眼角有泪光莹莹闪烁着。

这孩子真是，在梦里也不高兴。乳母动作放轻了很多，生怕她不舒服。

不知不觉，沙沙的声响淡去，像访客的脚步轻慢远离。夜已深，雨也停了。刘氏抬头看了看窗外，望见对面那间屋子已经熄灯。看来小少主已入睡，下人们也歇下了。

两个孩子本是睡在一起的，但那男孩闹得厉害，妹妹睡着了他还在旁边嘟囔，只好让抱了出去。

好不容易小主人们都已安然入睡，刘氏长出了口气。看孩子着实累人，小少主太能折腾，小小姐虽然安静，可是爱哭，总哄不开心。她看着榻上的女婴，又回想起他们出生那天。

那天，简直是一场噩梦……

分娩时一切都出奇地顺利，主母痛感并不强烈。男孩儿先从娘胎里出来，眼睛随即睁开，大口喘气，见着人竟还咧嘴笑了，在场的无不吃惊。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后，众人一看，不好，这气息太弱了，没有半点生机，眼看着就要夭折。千钧一发之际，女婴终于哭出了声，渐渐地呼吸顺畅，也就没事了。

主母产下双生子，恬然睡去。然而就在众人放松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呼唤。待看时，主母整个躯体迅速萎陷，顷刻间便已成一具干尸。在场的人几乎全吓晕过去，至第二天才敢将尸体搬出屋子。

刘氏困得两眼眯起，可一闭眼，就浮现当日的可怕情景。她怎么也想不到主母会那么离奇地死去。

在塌边迷糊了一阵，她终是支撑不住想回房休息，转头便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小小姐不知道何时醒了。

女婴睁大眼睛看了看身旁，还有些茫然，应是刚醒不久。乳母俯下身来想哄她，手还没碰到襁褓，“哇”的一声，这孩子便哭起来。

声音其实不是很大。孩子体弱，哭不出多大声，可正因如此，哭着哭着就喘不上气来了，小胸脯急剧地一起一伏，看得人甚是心疼。

刘氏慌了，手忙脚乱，怎么都哄不好。外面的人已然听到了动静，问了几句。

怎么搞得，小姐怎么哭得停不下来了？刘氏抱着孩子摇来摇去半天，愣是没止住，急得她满头大汗。这要是给哭出个三长两短可还了得！

实在没辙了，刘氏向外喊：“快来几个人帮一下，小姐老是哭，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进来几个年轻侍女，几个人围着女孩又是哄又是逗，结果丝毫没起作用，小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这下仆人们都慌了，一个个束手无策，站在一边干着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乳母抱得两只手臂酸疼酸疼，但就是不敢放下来，奈何这小祖宗不领情，哭个不停，眼泪都快把脸给洗了。

正当众人焦头烂额之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个男人，三四十岁，长得有些贼眉鼠眼，可是身姿挺拔，眼神里有常人少见的坚定，能给人一种沉稳大气之感。他的穿着看着比仆人高一等，但也很朴素。

“孩子都哄不好，要你们有何用！”冷冰冰地一句，虽不是很严厉，却训得侍女和乳母都低下了头。

此人叫莫为，是姬府的管家。

他走近仔细看了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婴，转身对一名侍女说：“去把小少主抱来。”

那侍女退下，不一会便抱来了少主。

说来也怪，乳母怀里的女孩一见到她的孪生哥哥，顿时就不哭了。

刘氏将两孩子轻轻放到榻上，拉过被子给他们盖上，起身时抹了把汗。脑袋里嗡嗡作响的哭声一下子没了，她有些头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管家欠身：“是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莫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斥责，只是淡淡道：“小姐还小，夜晚暂时不要把她和小少主分开。打娘胎里就在一起，自然是觉得在他身边最安全。”

“是。”

雨后，庭院里凉风阵阵，围墙下的草丛笼罩着薄雾，微风吹不开，仿若忧伤一般。水洼里散落了些零碎的光点，兀自晃动着，突然被惊起的水花溅开。

来人匆匆忙忙，也不看路，踩了好几处水坑，鞋都湿透了。急促的脚步声在堂前戛然而止，片刻安静后，是“扑通”的下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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