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2)
潘金莲不会坐以待毙, 她去找月娘哭诉。
吴月娘身体乏力, 一脸疲惫地靠在炕头, 不耐烦地听着。
潘金莲哭道:“老爷变了, 就算他厌了我, 也不该这样对待我。我又不是下人媳妇,说抬举就抬举, 说撵就撵。既然他不稀罕我, 当初何必抬我进府?把我扔到角落里去, 还不如一刀捅死我呢!呜呜……”
吴月娘没心情劝她, 由着她哭。
金莲继续哭:“大姐姐,老爷这样狠心胡来,您也不劝劝他?”
吴月娘凉凉道:“怎么劝?谁敢劝?”
金莲:“大姐姐,这府里除了老爷就您最大。您是正妻,难道不该时时劝戒着老爷么?”
吴月娘抿着嘴角:“你别来跟我哭, 跟我哭没用的,难道我能做老爷的主?”一面扬声喊小玉, “小玉,来扶五娘过去梳洗。”
她看着金莲, 皱眉道:“你看看你, 脸不洗、头不梳, 像什么样!”
金莲能找她哭诉,她又能找谁哭诉呢?谁替她做主把她的钱还回来?
金莲坐着不肯动,抹着泪道:“大姐姐,老爷往常那么敬重您……”
月娘打断她:“今时不同往日。”
“大姐姐, ”金莲大哭一声,“我倒罢了,反正只是小妾。老爷喜欢呢,就看我两眼;不喜欢就扔到臭角落去,由我自生自灭。大姐姐您不同啊,您是他三媒六聘正经娶进来的,他怎能夺了您的私房还给六姐呢?”
金莲说中了月娘的痛处,月娘脸色微变。
金莲看着她的神色,又添了一把火:“只可怜我没嫁妆,若是有,也必定放在大姐姐这,这不是明正言顺的么?就算府里钱财再多,也禁不住老爷胡来。不仅还了六姐的箱子,还说要给三姐重新买张好床呢!府里上上下下,哪样不要银子,能这么糟蹋?六姐本就有钱,还她箱子做什么,让她比老爷还有钱吗?三姐姐当初给那张床,也是她的一番心意,给大姐儿添妆的,说什么还不还的呢?那我们嫁进来是为了什么?”
月娘的怒气慢慢涨起来,抖着嘴唇道:“老爷变了。”
“老爷的确变了,”潘金莲道,“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之前他多么敬重大姐姐啊,银钱全放您这,凡事只肯听大姐姐的。我知道,我性子不好,脾气急躁,和大姐姐有过几次口角,回回都是老爷劝我来给您陪不是,也多亏大姐姐您有度量,不和我计较。他就算变了性、改了道,也得有个先兆吧?之前老爷躺在床上病重不起,我和大姐姐尽心尽力地伺候他,难道还伺候出错了?怎么病一好,就把我们的好抛到一边,反倒把事事往后缩的六姐姐抬举上来?”
吴月娘深吸一口气,用力闭紧嘴巴。她怕稍一松懈,自己就会忍不住和金莲一起埋怨老爷。
金莲撺掇道:“大姐姐,我听说像这样性情大变的人,多半是中了邪。老爷怕不是……”
吴月娘到底还知道一点忌讳,斥道:“别胡说。”
“我没胡说。”潘金莲振振有辞,用她从戏本子里学到的东西总结道,“像这样的,都是染上脏东西了,迷失了本性。有些人被迷住,连爹妈都不认得了呢!”
“那你说……”月娘揪着手帕,一字一顿道,“这事……该怎么办?”
金莲舌灿莲花,直中吴月娘的内心。
吴月娘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荒唐,可到底忍不住在心中希翼,万一老爷真是被迷了呢?如果治好了老爷,那她原来的日子不就回来了么?
“这个简单,”金莲见打动了她,当即收起眼泪,靠近月娘,“请街上的吴神仙来看看就行了。若不然,就请薛姑子来看看,她可是有大道行的人。”
金莲知道月娘极看重薛姑子,便特意提起她。
吴月娘想了想,道:“不行,无缘无故的请吴神仙,传出去不惹人笑话老爷?薛姑子更不行,老爷一向不喜欢看到她。”
“那……”金莲转了转眼珠,“我听说过一个土方,被迷住的人,只要用黑狗血一浇,他就能醒转。”
吴月娘:“这东西不好寻。”
金莲:“也不难,去街上买条黑狗回来就行了。”
吴月娘还在挣扎犹豫,反复思量这事的后果。
金莲:“大姐姐,先下米的先吃饭,要做就得趁早。难道您要等到老爷六亲不认了,才动手么?”
吴月娘咬咬牙,吩咐小玉:“回头你去街上买条小黑狗回来,要悄悄的。先关在你屋里,不要惊动别人。”
小玉应了。
潘金莲见大功告成,心里大喜,起身告辞,说要回去梳洗。
临走前,月娘嘱咐她莫要说出去,省得老爷知道了,这事又办不成。
金莲笑嘻嘻道:“大姐姐,您就放心吧,我的嘴可紧了,绝不露出去一丝。”
金莲出了上房,边走边想:她绝对相信老爷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中了邪,若不是,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呢?
她倒没想过,会是她的奸|情败露。
毕竟秋菊和她同住一个院里,陈经济夜里来了那么多回,秋菊都没发现一次,隔着院子的旁人还能知道?更别提瘫在炕上的老爷。
偷情这种事,靠的就是周密的安排以及如高山般的心理素质。
想当初,老爷听了孙雪娥的告状,拷打玉楼的小厮来旺,还从他身上搜出自己的香包。
金莲都能一口咬定,这香包早就丢了的,谁知道被谁捡了呢。
那次差点失手,她学了个乖,簪子荷包看管得牢牢的,轻易不肯送给旁人。就连和陈经济调戏,也是传传纸条之类,都是当即看过就烧了,哪能留下尾巴给别人捉?
一想起陈经济,金莲这才发觉,她许久没见过对方了。
老爷病好之后,前后院管得格外严,陈姐夫再没进过后院一次。就算有时要进来取东西,也只有小厮才能进来。
金莲拧着手帕,叹了口气,想起老爷现在的姿容风度,顿时笑了。
有了老爷,她还想着陈姐夫干嘛?一个毛头小伙子,哪能和现在的老爷比?
金莲喜滋滋地回了自己院里,静候月娘的消息。
小玉从厨房喊了一个粗使婆子帮忙,不多时就买回一条毛色黑亮的半大狗仔。
她把小狗关进自己屋里,放了一碗水及一碟点心,然后走来回复吴月娘。
吴月娘犹疑不定,想做又不敢做,不做又怕自己将来后悔。
小玉给她出主意,道:“大娘,不如试一试?反正是五娘提议的,就算老爷发脾气,也有人挡在你前面。”
吴月娘停下来回踱步的脚:“好。不过不急,明天再说。你等下去书房看看,请老爷晚上过来吃饭,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在侧间午歇的李瓶儿午睡醒来,见老爷和官哥儿仍在熟睡,便在院里找了处向阳的地方坐下,和几个丫头一起做针线,小声聊天。
西门庆搂着儿子一直睡到半下午才醒。
他许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旦睡着总能梦见前世的事情。
那些虚情假意,伪善的面孔,凄凉的结局,总能将他从梦中唤醒,让他睡不踏实,睡不安稳。
没想到,今天却能饱饱地睡一觉,连梦都没做一个。
西门庆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惊动了身旁的官哥儿。
官哥儿跟着睁开眼睛,软糯地喊了声:“爹”。
西门庆看着仍然活生生、机灵可爱的儿子,喜得亲个不停。
“是不是官哥儿醒了?我好像听见他说话。”不愧是母子连心,隔这么远李瓶儿都能隐约听见。
“是吗?”绣夏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她放下手里的活,起身道,“我去看看。”
李瓶儿把手里的针线活儿递给绣春,对众人说:“肯定是官哥儿醒了,我去看看。你们泡壶蜜水,再拿些点心来。官哥儿睡了一觉,必定饿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