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1/2）
霍然一声惊雷，一道白练迅疾冲到了水怪面前，燎人的火焰被轻易抹去。
变故忽生，曹老道变了脸色，“是谁？”
“我看谁敢动他！”一声娇喝从远处传来，声色凌厉。
本来无聊站在台下拨拉自己秃毛的小黄鸡一听到这声音，惊喜地抬起头，“老大？！”
一抹烟蓝色身影自天边飞来，那道白练轻而易举松开了水怪身上的绳索，将他卷到了赵灵时身边。
赵灵时落地时，小黄鸡便兴奋地冲上来。不过旁人听不见他口吐人语，只见一只秃毛鸡跟羊癫疯发作上蹿下跳。
赵灵时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心将水怪交给陆危，“扶着。”
陆危莫名其妙受了差遣，鬼使神差还是扶过了水怪。那一身粗粝的鳞片刮过他的锦袍，勾了丝。最要命的还是陆危扶着他，就像扶着一只满身癞泡的蟾蜍，于是只好别开眼不再看。
曹老道怒瞪着这个贸贸然出头的女子，“何方妖女？”
“莫非是这水妖的同伙？”曹老道好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看向陆危，“原来老道果真没说错。你们三人串通一气，蒙骗百姓，究竟有何意图？”
“意图？”赵灵时嗤笑一声，“该问这句话的不应是我吗？”
“你一尚未化形的黑熊精，道行未深，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修炼，跑出来招摇赚骗。假借除妖卫道之名，行的是吸□□魄的龌龊事。你现在却来质问我？”
众人哗然，瑞王坐于首位，闻言心惊。
那老道还算见过世面，仍强撑着不承认，“你这妖女，休在这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那便看看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赵灵时袖中白练又出，直扑老道面门，那上方点点荧光洒落在老道身上。不出几分，白练突然膨胀，一只黑熊直起腰背，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撕碎了白练。
白练洋洋洒洒落下，围观的百姓渐渐看清，惶然连连后退，惊叫声响彻东市头。
那黑熊见自己变回了原身，暴怒不已，一声怒吼，朝赵灵时扑来。
陆危站在她身边，自是感受到那浓烈的杀气。只是还未等他的担心浮现于面，那黑熊又被一道新的白练束缚住，白练此时如同铜墙铁壁，任狂暴的黑熊如何挣扎也不见破裂，反而愈发紧勒进粗厚的皮肉。
“……”陆危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
狂风暴雨呢？
赵灵时听见，转过头看他一眼，“挺失望的？”
“否则我将他再放出，让你们恶战一场？”
陆危感受到了这位仙女此时心情并不是如何美妙，摇摇头便不再现存在感了。
之前惊惧的百姓一见那黑熊被轻而易举制服，纷纷伏地，“仙人降世！”
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信仰光芒在半空中漂浮，赵灵时伸出手，一道金光迫不及待要落到她手上，却终究没有碰到。
这样的信仰究竟有几分是真实？
赵灵时不敢轻易去揣度。
那瑞王本是受了惊吓，此时见黑熊被制服，骨子里头皇室的傲气便又出来了，“道人收了这黑熊精是善事一桩，只是为何维护着这害人不浅的水怪？”
这瑞王不像是来判案寻公道，倒像是找着茬子空子便往里钻，唯恐天下不乱。
小黄鸡凑上来，告起了状，“老大！就是这个什么瑞王挡了我们的路，说什么也要烧了那只水怪。”
赵灵时一听如此，也不打算给这位瑞王脸面，直面朝百姓，“诸位以为呢？”
百姓面色犹豫，连带着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信仰都微微黯淡。
终于有一人站出来，犹犹豫豫道，“瑞王殿下也并未说错，这水怪伤及无辜，为何不将他就地伏法？”
一人发声，众人便有了主心骨。先前的犹豫便随之蒸发，赞许之声渐渐满溢。
赵灵时淡淡地看着那些愈来愈义愤填膺的面孔，忽然笑了。
争论声戛然而止。
“可把他推进湖里的人，不是你们吗？”
“不是你们为了事情不败露，才对他下此狠手的吗？”
赵灵时目光在人群中游离，倏尔定在一处，“你说是吗？林家大爷。”
林蔚一愣，浅笑道，“仙人说的什么意思，林蔚不知。”
“如何不知呢？”赵灵时一指那水怪，“这不是你的侄子吗？不是你亲手将他变作这副模样的？”
一阵骚动。
林蔚嘴角温润的笑容有些发僵，“仙人？……”
林家大爷的侄儿，全城没有哪一个不识得。可这未免荒谬，且不说林家小公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就是这林蔚也没有这本事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妖怪。
赵灵时自袖中掏出一玉瓶，倒出一粒红丸，喂那水怪吃了下去。
未几，水怪身上一阵猛烈的白光，一道望不见的灵力将他缓缓举托到半空。白光渐渐消隐，一白衣男子显现于人前。
肤如凝霜，气质绝华。
那双紧闭的眸边点有一颗红细的美人痣，鬓如刀裁，眉如墨画，形状美好的唇瓣上带着惨白，恰尤孤瘦雪霜姿。
一时间，恍若仙人。
林蔚攥紧了拳头，心里发恨。
为什么又是这般！明明这人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凭什么他一出现就能抢走所有人的风光！
林蔚自小便在府里不得宠，他的身份在府中又是不尴不尬。若不是家主念着一分善意，他早被撵出府自生自灭。而林行止是那家主的独子，锦衣玉食，从无忧扰。可是凭什么？明明骨子里都流着同样的血脉，他就得低人一等，吃着残羹冷炙，遭受白眼。这些家产里，明明他也占着一份！
白衣少年浮在半空中，纯白的衣袂被风轻卷，灵力将他轻轻稳稳放了下来。
众人才真正看到了他的完全面貌。
竟然真是二十年前的林家小公子，林行止！
那样惊才艳艳，接近不得的人物竟真的俯身污泥，不得翻身！
林蔚笑了起来，极其愉悦，“哈哈哈哈！”
“你林行止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看看看看，看看你自己多脏啊！顶着一身绿皮过活二十多年，这个中如何啊？我还真是没想到啊，你为了那个女子，竟真能苟延残喘二十多年。”
他面色发狠，“可这都是你欠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林行止如蒲扇般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他抿着一张发白的薄唇，淡淡地看着他名义上的叔叔。
林蔚平生最恨他拿这副表情看他，看着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可所有人都会排着队将东西送到他手上。
天之骄子？！还不是落在他手上！
“我从来不欠你的。”男子缓缓启唇。许是多年未用过这副嗓子，生涩沙哑，倒是带着迷离的音色。
“从始至终，不过是你自演自导的一场独角戏。你不甘心，却把气撒在我身上。可小叔，我从未苛待过你。”
幼时他在私塾，夫子告诉他，人性便是如此的。常人总是对自己所追求不到的，怀有一份执念，愈浓愈烈，到最后便是一份不甘心。看到自己得不到，却轻而易举被别人摘走，便会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和仇恨感。他们最爱看的便是那些人跌落神坛，然后再得意洋洋地走过去，唾弃一句，“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掉在泥淖里，想将我也一同拉下去。那样的地方，嫉妒和卑劣并行，如同地狱般的地方，抱歉，我不会去的。”
林蔚面上狰狞了一瞬，“可现在的你，哪来的资格来鄙弃我？你手上沾染的人命，可比我多的多了。脏吗？觉得自己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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