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徐仃伶的前半生1]（1/1）

“这其实是个日积月累的故事。我的出身本就不受待见。父母想要个男孩，结果生出了一个女孩。但他们都是编制内的职员，想再要个男孩根本就不是交超生罚款的事儿，面临的是丢工作。因此，我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她爷爷奶奶那儿，落户也是找了关系落在爷爷奶奶那儿，成了所谓的非婚生育儿，而我法律上的父亲就是我们很早就离世了的小叔。

我在爷爷奶奶那儿住了六年，不好也不差。直到爷爷奶奶离世，父亲把我接了回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你三岁，我六岁。母亲当时告诉我，这是弟弟，做姐姐的要让着弟弟，保护弟弟，不能抢弟弟东西，更不能欺负弟弟。听了母亲的话，我确实往后十几年没抢过你任何一件东西，更没有欺负你。但我可能天生反骨，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的自尊心。我的自尊心告诉我这些不是我的，我就不应该拿。而小时候我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亲戚家孩子退下来的，有男有女，只要不破，我都能穿。而你穿的是父母从商场精心挑选的时髦佯装。

后来你上小学了，母亲就跟我说，你是姐姐，你学习好，弟弟不会你要教教他。这很正常。你小升初的时候我正要考高中。你的学习一塌糊涂，那一个月，母亲每天都来学校接我，就怕我走路耽误时间。一回到家，就帮我把书包往客厅一扔，让我去你房间教你。我当时说，我也有作业要写。父亲跟我说，我学习这么好，作业不用写。而母亲跟我说，女孩子学习落下点也没关系。我每天下午四点回家，除了半个小时吃个饭，一直要给你辅导到十点，我自己写完作业已经快一点了。第二天五点半起床，走路去学校。课上我都能睡着。中考那一天数学考试，我写完就睡着了，到快交卷了才醒，发现选择还没填，慌慌张张填错一半。

后来我要高考了，但你也要中考了，我还是像你小升初那样辅导你。其实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想，我恨不得我一年到头住在学校。但是父亲不想多交了一份住宿费。我每天五点起来，骑着公共自行车去学校。本来我应该在学校自习到十点的，但是父亲跟我班主任说我想早点回家复习，硬生生让我提前了三个小时回家。母亲依旧会来接我，依旧会像我中考那会儿那样让我先辅导你，再写自己作业。跟中考那会儿一样，我数学的选择题涂错了，更糟糕的是我的文综也答得很差。我那一届往后高考就改革了，我连个后路都没有。我本来填的武汉大学，但却被父亲改了志愿，变成了省内一所二流大学，原因是我这个分数进这所学校免学费而且有补贴。大学三年我从来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大三暑假我本来不想回去的。但母亲一定要我回去。而你当时已经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跟着朋友出国旅游去了。你可能不知道，母亲叫我回去跟我说，你贷个款吧，给你弟弟买辆车，他拿了驾照了，你是在校大学生贷款方便而且利息少。而且你再有一年就工作了，到时候也能还贷款，这样也就算你给你弟弟买了。你说好不好笑？”

徐仃伶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语气平和得可以当成催眠，但里面的内容却像是惊涛骇浪拍得徐默深说不出话来。

“徐默深，父亲希望你成为魏源。而我不过是英美对华鸦片贸易的跳板。”

“顾念生恩、养恩，所以在你本科毕业之前，我都会是那块经济跳板。但此后余生，我跟你们就恩怨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