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三)(1/2)
伴太后上聆音寺祈福的日子转瞬便至。
车马疾驰一路,天未亮出发,霞裹满山时到达。不是大祭,当然不会太远。
入了山路上了小道,平阔大道成窄行,车马颠簸起来。
誊写佛经的人笔尖一滑,一篇便做了废。也没气馁,不过这样的路的确不好继续写下去了,置笔微微仰起脸看向半卧着的人。
“山路难走,歇会儿好。”太后转着手中珠串,双眸半阖。片刻后睁开些眼睛,瞧着案上纸张道:“写好了?哀家看看。”
伶舟归拿开镇纸将纸张收成一叠,原就摆放得整齐,很轻松地整好,坐到太后身边,奉递与她,摇头道:“只写到一千二百偈。”
“已不错了。”太后笑看她一眼,目光又移回到清隽字迹上。略略扫过后,纸张又回到案上。期间空隙,伶舟归自觉斟茶奉上。太后浅饮几口,放下茶盏扶额,露出几分乏软:“哀家乏了。”
伶舟归便默不作声地替她按着。
路途渐渐平稳起来,也越来越缓,直至彻底止顿。
下了马车后还需再走一段石阶,而后由寺人接引至各自卧房。主持亲迎,眉目须白慈和至极,也仅有他与监寺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宫中其余几个来的人还在后头,伶舟归不知来的哪几个,且与太后一道,自是不必等的。太后要先与住持听禅论法,放伶舟归先去憩却今日劳顿。
聆音寺在山腰,寒暑皆宜。山不是太高,但形异而雅致,时有雾隐,主在有仙则名,传说是某位高僧得道之地。但并非国寺,而是太后所钟。
只因时至今日,寺中都还种着多年前先帝与太后共植的一棵海棠。
现今还不是海棠季节,有的只是梅花,最早的一季梅花。除了香火气,便是若有若无的淡香。
一路只见红白宫粉。
伶舟归不知想到些什么,向前头有些紧张的小沙弥发问:“小师父,寺中可有别种花么?”
小沙弥微拙地一礼道:“此季万眠,寺中唯有梅花。”话落小心地看了看她。
伶舟归淡笑,眼眸微敛:“别怕,我说的是就是梅花。”
小沙弥惶色顿消,但还是腼腆低头道:“寺中是无别种梅花了,山顶有腊梅,师叔说耐寒早放,便种在了山顶,没有留在寺中。”又小心抬首看她一眼,犹声道:“可惜如今或许快谢了。”
伶舟归笑意真切些许,和声道:“多谢。”
折竹好似什么都没听见般,乖顺跟在伶舟归身后。
暮色洒金,投过花枝成零落瓣影。伶舟归小憩一阵,铺纸打算继续抄写,怎料院落中突然奔来什么,速度极快,扑跃间眨眼便到了眼前,一只黑团驾轻就熟地蹿入她怀中,极为熟练地拱来拱去,撒娇打滚。
看来它的主人来了。
日子不长,但足以让伶舟归了解它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解**上的锦囊,拿出里头皮纸裹着的鸡肉干,喂给它,看它自个用两只小黑爪抱着不住啃咬。
折竹正在一旁替她磨墨,此景倒是见怪不怪,笑道:“猫儿还是爱打野食。”
伶舟归本来捋着它的小细须,听到这话轻捏了捏黑猫的小爪,看了看折竹手下磨着的墨,最后目光停驻在折竹脸上,准确说来是颊边。此时手仍在轻捏着猫的爪子,小小的肉垫温温软软,从头黑到了脚底。
踩了墨大概是看不出来的。
折竹即刻认错:“奴婢失言,还望……”
“坐下。”伶舟归打断她道。
“娘娘……”折竹温润的眸好似雏鸟,弱软讨着饶。
“闭眼。”
折竹坐下,瞳光轻烁,见伶舟归无所动,只得阖上了眸。片刻后,清冽气息围绕身周,她听到蘸墨的滴响,一点冰凉落在了自己脸上,但只是一点。
清冽的气息又远,她莫名失落起来,试问道:“娘娘,奴婢可以睁眼了吗?”
“便宜你了。”伶舟归淡淡道。
折竹睁眼,果见那黑猫好端端地在伶舟归怀中啃着最后一点鸡肉干,黑色的小爪并无沾湿痕迹。然而折竹来不及庆幸,伶舟归便道:“不过你还是得去洗洗脸。”目光转向了砚上搁着的笔。
折竹哭笑不得,道:“奴婢去了。”顺便也该看看姜汤熬好没有。
折竹走后,怀中的小猫还在起劲地咬着最后一点鸡肉干,将最后一点啃完后,舔舔爪子捋捋胡须,喵喵叫着跳出伶舟归怀抱,看样子是要自己回去了。
伶舟归本以为是这般的。
直到它走出几步,看伶舟归原地未动,一下跃回咬扯起她的衣角。伶舟归诧异,思忖几番,随着它走。
前面的小黑影跃着蹦着,带她穿廊过檐,似乎比她都熟悉这里。
半刻,到达一陌生庭院,静声浮动着梅花浓香,是处极通风的好地方。
“喵——”小黑影回头,蹲身看她,似在催促她快些。
伶舟归步入庭院,梅影绰绰,在这宽阔的庭中几乎成林。梅多栽径,少有栽的满庭院都是的人,栽成林,亦是多在山间或园中,伶舟归是当真不曾见过这般栽的人。
入了林就被梅香淹没,而小黑影三跳两跃,竟很快没踪在这梅影中。
晚风渐起。
林中花落,暮色辉朗还剩最后一点。伶舟归忆着黑猫最后一跃的方向,不急不缓地朝那边走去。
依旧不大开阔,视线极受阻挡,周遭梅影也并无二致。
“喵。”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伶舟归继续向前走。风还在吹,花坠拂衣,重重梅影间又见那团小黑影。她这回稍微快步,追寻过去。
那小团子蹲在一棵正落花的梅树下,舔着毛瞥她一眼,跃身上树。
目光上移,有一抹不同梅艳的碧色,满树花影中,醒目清明。树上坐着一个赤足女子,足腕玉玲轻动却不作响,身周梅花簌簌下落,怀中正是那只小黑团子。
她极似一个少女,可任谁见了那寒星一样的眼都不会再这样说。珠钗未卸,眸光轻涌,无声无息止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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