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二十)(2/2)
太后揉揉眉心,晓得激她无用,直道:“她能生下来的话,的确是件好事。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哀家百年后,你倚仗何。”
伶舟归笑着替她揉:“太后不老好不好?臣妾要一直倚仗您。”
“倒比以前会说话了。”太后为她不争气的气被顺下一点,又道:“不求你生个皇子,是男是女,你所出,陛下定不会薄待。哀家不在,你就是怨一辈子不见陛下,也总算有个靠的。”
“不如待怡嫔临盆再说?”
太后气笑,只好作罢:“好好好,那你快别扰了哀家清净。”伶舟归起身行礼踏出佛堂,走出几步,瞥见转角一翩跹鲜彩衣角。视若无睹过了这一段路,却发现身后一只小尾巴跟了上来。她停下脚步,回首看去,小尾巴躲在柱后,又是衣角出卖了她。
“何不一见?”伶舟归道。
小尾巴探出个头,灵动眼眸一转,唤道:“明妃娘娘。”
伶舟归明知故问:“公主来寻太后么?”
澹月不避讳自己听墙一事,摇头天真问道:“我会有弟弟妹妹吗?”
伶舟归不确定道:“也许。”
澹月笑弯杏眸:“真好。”
……
中元。
天衬时节凉下一些。为免祭祀纸火太多失火,皇城惯例今夜禁火。当然不会有什么宴席,多在自家祠堂拜祭。
而无纸火,城河自然就起了作用,河灯会在这一日飘满城河,载着无数心愿。
没有周官放火的道理,这一日,宫中亦是禁火的。
鲤溪有太多人用水,幸免于难,空谷湖自然成不二之选。早成了不成文的规定,第二日帝王会派人打捞清理。因此有所惦念的,这一夜都会来到此处。
不过这一日永远不会在湖边看见李朔霜。
伶舟归与冉秋一起,不欲他人打扰,挑了个僻静地方,眼看湖面上一盏盏河灯漂流。
天色黑了,湖面却亮着无数暖光。
冉秋用火折点燃手中莲灯灯芯,安静推它入水,阖眸不语。半晌睁开眼,眸中映着那些灯火,轻问:“妹妹信吗?”伶舟归低头也点燃一盏,放它在水中点起波澜,道:“不信,但可以试着信。”
冉秋轻轻笑道:“是呢,燃桑烟的时候你都没有所愿,怎么会信。可为何……要试着信?”
“我有愿望了。”
“嗯?”冉秋诧异。那时她以为伶舟归不写是无所愿,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什么都不求了,就是相处相熟以来,也没见伶舟归求过什么,想要过什么。如今她说有愿,冉秋觉得是件好事,人尚有所愿所求,生一事大抵就没有坏到底。于是冉秋打起精神笑问:“可以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你。”
“你帮不了。”伶舟归有些迟疑,思忖片刻又道:“但可能也帮得了。”
冉秋愈发好奇:“是何缘故?”
“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够灵验。”伶舟归笑道,眸中却满是认真。看冉秋怔了许久,轻拉了拉她,道:“不是什么大事,一念罢了。”使个眼色让红叶与折竹掌灯,牵着冉秋向一处高亭中走,一边道:“无需轻易感念,不然像姐姐一样的,我能骗一城回来。”
冉秋抿唇轻轻扯她一下,道:“经文我供在供案上啦。”
“有那么要紧吗?”伶舟归笑道,才说完,前面的折竹忽然身形一晃,像是踩着什么了。伶舟归放开冉秋去扶她,只道:“伤了吗?”折竹像是忍耐般地摇头。回头叫红叶扶着冉秋看仔细些,伶舟归自己护着折竹上了亭中。
对冉秋道句失礼,等她坐下后也让折竹坐下,细问她伤到哪里,等折竹好些,才又侍在了一旁。伶舟归思虑几番仍是不放心,冉秋随侍的几个宫人懂医,便由她们领着折竹去附近医房看顾。
其余人退守一边,红叶摆好果酒一类,冉秋啜饮一点,慰道:“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道:“你对身边的人真好。”哪怕是芜绿,冉秋也是见过的,不过她莫名觉得不同,对折竹似乎已不是平等范畴。
伶舟归眯眼笑道:“她很有意思。我身边塞来的人应该不少,她不在此列。”
冉秋颦眉:“那换了吧。你怎知她来头?”
“换了还是会见缝插针的塞,我也没办法一个个去认,不如就这般,反正都知道我不要人贴身伺候,不会对别的人委以重任。她是陛下叫人选调过来,那一批中最好的,较为可信。”
冉秋颔首,自觉只饮下一杯便置杯一旁。
“乖了。”说罢远远见两个人领着宫人沿湖而来,似是瞧见了亭中灯亮,娉袅登亭。
这二人近了才发觉,是燕待歌扯着扭捏的林见欢,像是把她硬拉过来的,看上去不怎么情愿。燕待歌按着林见欢一起坐下,道:“我说姐姐们怎的不见影呢。”又止了红叶斟茶,笑道:“夜凉,喝些让身子暖和些的好。”
斛珠会意,也摆上酒具,玉壶稍倾,满斟四杯。
酒杯到了冉秋面前时,伶舟归拦道:“冉姐姐已喝过了,她不可贪杯,恕妹妹好意不能消受。”
燕待歌不遗憾,勾唇道:“那姐姐呢?”
“咣——”一声响,引得几人皆看去,不是方才事话三人,是自入了亭就没出过声的林见欢。只见酒液不剩,杯子砸在了石桌上。伶舟归这也是自她入亭才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又将眼神收回去。
燕待歌瞟她,笑而不语。只有冉秋过问道:“妹妹身子不适?”
林见欢闷闷摇头,小心觑伶舟归一眼,愈加垂头丧气,又饮了一杯。
她一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几人也不冒犯,只话些常事。准确来讲是只有冉秋和燕待歌在聊,伶舟归仅是不时冷睨燕待歌一眼,提醒她别说不该说的话,林见欢则是一杯杯饮着酒,渐渐红了靥红了眼。燕待歌终于去劝,拉着林见欢撒娇道:“姐姐别喝了,我的酒可不是你这样糟蹋的呀。”
林见欢瞪她,可眼中雾蒙蒙的,不够威胁到人。燕待歌却不再劝拦,没奈何地望向伶舟归。
伶舟归这才随口劝道:“少喝点。”
林见欢来回望眼两人,眼睛更红了。
燕待歌凑到伶舟归身边小声道:“我觉得姐姐和她喝一杯就能劝住了。”
“你惹的祸,你带的酒,我凭什么帮你收拾。何况我是她什么人,拦得住她?你的酒能不能喝还需另说。”伶舟归回道。
燕待歌不气馁:“她就是为这个啊,以为你把我跟她当一丘之貉,喝给你看,看这酒能不能喝。”
“我没这么想,傻子当不了你这种豺犬。”
按说林见欢应是听不清的,可她话音刚落,林见欢的眼就更红,像是马上就能哭出来。不知是否错觉,好像还狠瞪了她一眼。
冉秋茫然看着,没听清话也没看清情势。
燕待歌还要再说,伶舟归就转向冉秋没话找话一句话掰碎了说,只差没把嫌弃两字丢给燕待歌。燕待歌惋惜坐回,冉秋不明所以但顺着伶舟归,帮她避躲。
又没人问林见欢了,她的酒喝着喝着,就从眼里淌出来。相留忙去擦,伶舟归则终于又对她说了第二句话:“节哀。”
“……没死人!”林见欢怒道,当真有些气昏了头:“风进眼了行不行!”
“哦,那风真大,专往你眼里刮。”
燕待歌憋不住笑出声,被林见欢流着泪瞪,忙告罪:“无意,只是风往我嘴里刮。”
林见欢这回是气哭的。醉时本就难控制情绪,她又易怒,遑论被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刺。她不懂马场的事明明燕待歌才是主谋,为什么伶舟归就能毫无芥蒂的对燕待歌,对她却看也不多看一眼,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能诚心讲。
“你上回就是这么把她弄哭的?”冉秋悄声问道,看着架势似是要拿壶灌的林见欢。
“可能……差不离?”
冉秋望望她,无奈温声道:“能劝就劝劝吧,否则明天传出去指不定成什么样。”在桌下握了握另一只微凉的手,温软笑道:“不过这回不要让她掐到你了。”
伶舟归颔首,瞄眼燕待歌,警过她后拿起面前一直没动过的酒杯,举向林见欢:“你笑一笑,恩仇就泯了。”
林见欢愣愣,哼声摔下酒壶。
伶舟归饮下这杯酒。
燕待歌不着痕迹地笑了。
又闲话一会儿,林见欢到底没再哭,抱臂哼着不语。燕待歌唤人撤了酒,又借各种由头,逗着林见欢气她,眼神却不时飘向伶舟归方向。伶舟归与冉秋说着话,总觉风吹的越来越凉,不是觉冷,是更能感受到风的清凉。有种难散的热盘踞在身,灼身灼心。而冉秋偶尔的触碰,像是添油又像抚慰,令她难耐又舒适。
“你怎么了?”冉秋见伶舟归的脸色越来越烧,忧切抚过探试。
“……还好。”伶舟归道,不自觉地在冉秋手中轻蹭了蹭。
冉秋知晓不对,可会医的宫人已去顾看折竹,只得快些带伶舟归回去。正想辞别,燕待歌就讶道:“姐姐莫不是着凉了?我这里正好有医侍。”看向一旁:“晚妆,快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