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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遁入红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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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取来盐水执起白束那手小心冲洗,宁琅坐在床头将人抱在怀里,茶色眸子一点一点森寒收缩。那是抚琴作画的一双手,煮茶点茶行云流水,在满园春色里偷摘一朵蕙兰,握过白玉棋子,给他穿过甲也卸过甲,如今却是变得血迹斑斑,指缝间遍布污血,每次冲洗便带走缕缕暗红,直将一盆清水染的不见底色。

换了三次水才将那双手洗出来,张太医拿来一根纤细的钎子,一点一点挑出指缝里的竹刺。

尽管服了麻沸散,小人儿在梦里还是皱了皱眉,指节僵硬回缩,无奈之下宁琅只能抓住那手按在床上,眼看着那尖头钎子一点点深入血肉挑弄着。

宁琅目不转睛,每一下都挑在他的心头上,恨不得这些罪由他来代人受过。怎么就能让他一个人穿过那么大的皇城?怎么就放心把他交到别人手上?

听见白束低声喃喃了什么,宁琅俯身下去才听见那小人儿小声重复着:“师……父……”

宁琅只觉鼻头一酸,眼眶逼得通红,这人在意识朦胧之际尚还是念着他,那在他受这些折磨的时候心里叫嚣的肯定都是他,而他却浑然不知。

大太监进来禀报,在承天门抓到了携财物私逃的司礼监太监,问皇上如何处置。

萧怀剑正皱眉看着白束处理伤口,听到通报这才收了视线,指节还是紧握着呈现青白之态。

这些人想从白束那里逼供出造反谋逆的罪证,不成后只能先想办法遁逃,只是他们不知萧怀剑早已锁了城门,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了。

萧怀剑冷冷道:“朕要当初在小束身上试过的刑罚在他身上一一试一遍,没把同党和萧启行踪供出来前别让他死了。”

“我要他死。”宁琅语气冰冷,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眸子透着嗜血寒光。

“这……”大太监犹豫回道:“国丧期间不宜酷刑杀生……”

“他谋害父皇残害小束,朕还动不了他不成?”

“你们只管让人招供,”宁琅眼里寒光一闪:“剩下的我自己处理。”

大太监愣了愣。

萧怀剑摆摆手示意按宁琅的意思做,大太监这才躬身退下。

夜久烛花暗,张太医帮人处理完后提着药箱躬身退下,宁琅还是将人抱在怀里,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那副身骨还是那么柔软,紧靠在他身上像是失了筋骨,呼吸轻而缓慢,眼角小痣好像也失了血色,呈现一种苍白的灰暗。

萧怀剑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那两人,神思却已不知飘离去了何处。他才刚刚继位不过三天,父皇被人毒杀,好友被人迫害,身边不知隐藏着多少眼线,而杀父仇人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着把他从这还没坐稳的龙椅上拉下去。

他看似坐拥天下,却又好像一无所有。

原来当帝王是这么个滋味,沙场上面对的是真刀真枪,却远没有这宫墙内的暗箭伤人伤的彻底。难怪父皇猜忌心会重,只因这位子暴露在最高处,底下众人皆想图之,坐在这里的人不用甲胄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便注定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大太监推门进来,带动烛灯忽闪,将刚捉拿的小太监供出的名单送到萧怀剑手上。

萧怀剑看了一眼,道:“抓了再审,直到再审不出一个名字为止。”

大太监小心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年轻帝王隐在烛光暗处,脸上神情竟肖似先帝在世。

急忙收了视线躬身退下。

萧怀剑看着那跃动的烛灯,他坐上这个位子被教的第一课,原来当皇帝不只是要政令布施造福苍生,还要冷血残酷,该赶尽杀绝的时候就要赶尽杀绝。

两个人守着一个昏睡中的人直守了一夜。

第二日大太监送来一身素服伺候萧怀剑穿上,原本要传早膳被人摆摆手拒绝了,刚要去宁寿宫为父皇主持国丧,但闻哭声大作,竟是冲着他的乾清宫来的。

“怎么回事?”萧怀剑问。

刚好门外候着的内官进来通报:“陛下,大臣们在外面跪请您惩处杀害先皇的凶手。”

萧怀剑蹙眉:“萧启还未归案,朕如何惩处?”

“这……”内官跪地:“大臣们说杀害先皇的是……是伯颜律之子伯颜束。”

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暖阁里透出来,那内官生生打了个寒颤。

“混账!”萧怀剑登时大怒:“谁说的杀害父皇的是小束?!”

恰在此时听见门外右相哭嚎:“北狄叛逆伯颜律之子伯颜束暗藏宫中十年,包藏祸心,谋害先帝,其罪当诛,老臣以死恳请皇上惩治奸佞,以慰先帝在天之灵啊,皇上!”

众大臣跟着齐喊:“请皇上惩治奸佞,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反了吗他们?真凶尚在逍遥法外,他们跑到这儿来逼宫!”

萧怀剑怒气冲冲走到门前被大太监一把拉住:“皇上,皇上息怒啊,外面是您的朝臣,代表的是天下苍生,最后那盏茶是小主子送上去的这有目共睹,如今燕王还未抓到,没有证词为小主子洗脱嫌疑,您却必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你是什么意思?”萧怀剑瞥了人一眼:“你是要朕把小束交出去平息众怒?”

“陛下,您看不出吗?这是萧启的阴谋啊!您不把人交出去便有人打着包庇奸佞的罪名讨伐您,”跪地伏首,“陛下这只是缓兵之计,再委屈小主子几天,等把萧启抓到了再把小主子放出来就是了。”

萧怀剑一把拽住人的襟领将人拖到床前,“你自己看!他这副样子,别说几天,只怕出了这乾清宫就没气了!”

大太监微微抬了抬头,没看见白束,却见一道彻骨的眼神直直看过来,大太监心生厉寒,再不敢言语半句。

不只是因为争吵还是时辰到了,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宁琅低头下去,眼神一瞬温情似水。

白束皱眉挣扎了片刻,终是眯开了一条小缝,轻轻唤道:“师父……”

宁琅执起那只指尖缠满纱布的手贴在脸上:“是我……我在这儿。”

“师父……师父我好疼啊……好吵啊……外面是什么人?”

宁琅只轻声道:“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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