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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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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中秋,承庆殿上歌舞升平,没人会来扰她清净,她忽然有兴致出来赏月。

夜空乌蓝,圆月高悬,银辉轻笼人间,沾染些许烟火气。

阮攸宁斜扶阑干踽踽独行,层叠袍袂拖曳过玉石阶,起伏如浪。玉足未着鞋袜,皎皎若白雪,红绳串过银铃系在踝间,叮铃叮铃,荡扬在这奢华却死寂的桂殿中。

因她曾叫草叶划伤过脚,苏祉就下令把鸾鸣宫每寸土地都用玉石重新翻建,寸草不留,后又觉冷清,便命匠人以碧玉妆雕成树,枝头系金箔作叶,充当庭院点缀。

为建这囚笼,苏祉到底有没有掏空国库,她不知道,只知那些出言劝诫的大臣最后都归了土。断头台上鲜血未干,四面烽火又起。

清君侧,她就是那个“侧”。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仔细冻着。”滴翠气喘吁吁追来,摸出一条白绢,轻轻覆在她眼上,“太医特特嘱咐过,娘娘的眼睛受不得风,不当心些,只怕又要伤着。”

阮攸宁站着任她摆弄,闻言,牵起一丝冷笑,“还能、再伤到哪去?”

滴翠指尖一颤,才结好的系带倏地松落,唇角紧紧抿起,想重新系上。阮攸宁却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瞎都瞎了,还能再伤到哪去?

苏祉把世间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偏又夺走了她的眼。

仅是因为春宴上,鄂王含笑夸她“双目甚美”,他就直接摔了杯盏,命人毒瞎她的眼,软禁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中。

他是皇帝,自然可以不讲道理。就像那年她醉卧花荫,他无心撞见后,也不管她早已婚嫁,执意从表哥身边抢走她一样。

而今就连她的家人,也如他所愿,彻底安静了。

人人都说,苏祉宠她如命,只有她最清楚,苏祉爱养鸟,自己不过是其中一只,他高兴,就拎出来逗逗;不高兴,就丢到笼子里不闻不问。

可,再漂亮的笼子也是笼子,她多想飞出去看看。

“我想……再看会儿月亮。”

阮攸宁凝望漆黑的天,哀声道。

她近来少食少眠,人清减许多,衣裳松垮在身,不胜长风。

滴翠胸口像被重锤碾过,低头咬住手,耸抖着双肩把眼泪憋回去,“奴婢、奴婢陪娘娘一块看。”

丝竹声声,杂以诸色歌乐,靡丽曲调此起彼伏,交织在这民不聊生的帝京上空,即便看不见,繁华景象也跃然于心。烟火骤响,直把夜空烧成半片火海。

“真热闹。”阮攸宁扬长脖子,月光在睫尖轻颤,那双眼似乎又活过来,“明明都兵临城下了。”

苏祉因她这个祸水,早被世人诟病,将士消极厌战,鄂王不废吹灰之力就夺走大半壁江山,攻下这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都怪那萧美人!”滴翠咬牙切齿,“她若不是跟娘娘长得有几分相像,哪能入陛下的眼?她倒是好算计,把陛下哄得连朝都不上,最后这祸国的屎盆子倒扣在了娘娘头上。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非要看烟火,陛下竟也同她一块、一块……”

荒唐。

烟火声中多了丝杂音,阮攸宁皱眉,循声走去,“那边好像有刀剑声?”

没人回应。

“滴翠?”

还是没人应。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摸索着走回去,提高声音又喊一遍,黑暗中,只有这座空荡荡的宫殿在无限回应她的无助。

突然,她被什么绊住,直直摔倒。伸手去摸,柔软的衣裳,温暖的身体,还有粘稠的……血。

“啊——”

她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一人,未及反应,那人就蛮横把她从地上拎起,从后束住双手,利刃抵喉。

慵懒带着点猫儿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娘娘别来无恙。”

是萧美人。

“今日举宫烟火,恭迎鄂王殿下入宫,只可惜,娘娘看不见了。”

阮攸宁眼皮跳了下,鄂王得手了?萧美人是他的人?那苏祉是不是已经……横亘心头多年的郁气瞬息烟消云散,她扬起嘴角,面容随之生动。

他也有今日!他也有今日!

萧美人乜斜凤眼,漠然睨她。真真是个尤物,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无一处生得不精致,即便瞎了,眼中也透着股宁折不弯的劲儿,美得惊心动魄。

记忆翻涌,她想起苏祉夜夜与她欢好,嘴里唤的始终是“阿鸾”;想起那人……

妒火中烧,她挥手要打。

身后人松开阮攸宁,飞快抓住她,“使不得,王爷那不好交代。”

王爷?萧美人惨笑,眼神落寞又不甘,几步上前掐住阮攸宁的脸,因愠怒,连睫尖都在颤。

“你想见王爷么?”

“可惜,王爷厌极了你这个祸水,只想你死。”

阮攸宁搭拢下浓睫,眼底卷影朦胧,半晌,勾了勾唇。

苏砚,表字墨润,曾是先帝最爱重的皇子,天资聪颖,五岁就能同当朝中书令辩棋,难分伯仲,有“说棋神童”的美名。

只是后来一场大病,他便泯然众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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