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2)
阮攸宁气不打一处来,发誓一会儿绝不多吃,气死他!
然后她就成了席间吃的最多的那个。
反倒是一直唔嗷喊饿的阮羽修没能吃上几口,敲碗抗议:“姐,你再这么吃下去,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能扛起一头牛了。”
阮攸宁反驳的话张口就来,侧脸被一道视线烫着,舌头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阮羽修等了半晌,见她雪玉般的脸蛋慢慢涨红,黑眸左右乱窜,慢慢垂下,豁然抬起来瞪他一眼,又低了下去。头回在口舌机锋上尝到甜头,他一下抖起来,也不管她为何不驳,只顺着话头越说越来劲。
阮攸宁几次要开口,目光向右一瞟,人就蔫回去,只撅着嘴愤愤扒拉米饭。
“时下盛行慵怠之风,京中权贵各个姿态绵软,阮姑娘身为将门之后,能秉持率真本性,不扭捏作态,飞扬跳脱,神采奕奕,实在难能可贵。”
苏砚语气淡淡,垂首往茶盏子里蓄水,轻轻晃了晃,再倒掉,如此反复几次,待清洗干净后,又放回原处不用。
阮攸宁左胸口那块拳头大的地方,似有若无地蹦了下,不敢相信他在帮自己,眼睑不动,眼珠滴溜溜转过去,又滴溜溜转回来,定了定神,下巴和嘴角一块扬高。
“哼,就是。”
苏砚瞥着眼角那点色彩慢慢恢复初见时的明亮,嘴里喝着茶,心里微醺。
阮羽修“好好好”地应了,细想,又觉这话更像是在鞭挞他。
今上登基后,四海生平,朝中便兴起重文轻武之象,武官见了文官,都要自降三级。明明四面虎狼环视,武将却一味藏头缩尾不思战,就连爹爹也被迫雪藏良弓。而今大邺国力强盛,自是出不了什么大事,但长此以往,难保日后不会积重难返。
“要是昭云十八骑还在就好咯。”他拨两口饭,叹道。
苏砚捧茶的手微微一颤,溅出两滴茶,笑道:“想不到世子也爱好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
阮羽修急了,“怎就虚无缥缈了?我朝开国之初,夜秦屡次叩边,高|祖皇帝御驾亲征,死守利州。粮草水源皆断,若不是这十八人以命相保,如何等来援军?又如何有今日这四海来朝的盛世?”
“后来这十八人虽都相继离世,但昭云军的军魂还在。朝廷不也保留了这‘十八骑’的美名,专门拿来封赏军功显赫的战士么?就拿前朝许太后乱政说吧,要不是他们十八人与叛军周旋,为援军争取来时间,这天下不就……”
“咳!”
阮羽修见阮攸宁怒目摇头,立马明白过来,闷头吃自己的饭,只在心底默默补充完这句:这天下不就要改姓了么?
他素日口无遮拦惯了,差点忘记,眼前现就坐着个“苏”姓皇族人士。眼睛从碗沿上抬起几分,忐忑地打量,见苏砚只微微一笑,专心品自己的茶,暗暗松气。
还真是位好脾气的王爷,比他之前打过交道的几个王都好,尤其是东宫里的那位……
成为昭云第十九骑,一直是他的梦想。这番话,他平时只压在心底,在爹爹面前也不敢提,今日难得一抒胸臆,胃口大开,筷子动得飞快,很快就把这点不快抛诸脑后。
“这菜味道不错,就是品相差了点。”
“我自幼不辨颜色,色香味无法兼顾,叫世子失望了,惭愧。”
两道目光自左右齐齐扫来,苏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语气云淡风轻,像在说别人的事。金芒映照他脸庞,白皙的皮肤恍若沾了一层细细的金粉,高洁得像九重天上的仙。
阮攸宁却瞧出一丝寂寥,发着怔,恍惚想起前世失明以后的事。
那时候正值海棠花期,恰逢那年宫里头的西府海棠开得比往年都要好。
苏祉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存心示威,命人将宫里头能搜罗来的海棠都移入鸾鸣宫,摆在她面前,要她赏。
她抚摩花瓣,听着宫人言不由衷地夸赞花美,脸上在笑,心如刀绞。
赏花,对旁人来说是多么简单的事,简单到不值一提,于她,却难于登天。从那以后,她绝不口提海棠一字。
她能理解苏砚心中的遗恨,和那种不愿被视为异类,而强装无事的倔强。
不是喜欢黑白,才只穿黑白,而是别无他选。
她霎了霎眼,垂首继续吃饭,吃得比之前还要开心,见阮羽修傻杵着不动,拎起筷子敲他一记。
“菜做出来是给你吃的,不是看的,还不快吃?这要是不好吃,就算你在上头堆满了花,还不照样没人吃?”
说完便觉渴,随手拿了茶盏子,斟水喝。
菜是挺可口的,就是咸了点。
苏砚没说话,心里淌过一股暖流,目光落在茶盏上,似笑非笑。
阮羽修自知理亏,不敢造次,埋头咽下这哑巴亏。吃着吃着,抬头看他们两眼,低下去,又抬起来,嘴里一阵酸。
不对啊,这明明是他家,他的地盘,怎么最后倒成了他两头不是人了?!
一顿饭,差点将姐弟情分吃没了,而修复这层关系的,是苏砚一番话。
一番,据说能帮阮攸宁收拾残局的话。
嗯,据说……
“退掉这门亲事不难,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好过,只要细细同他们剖白,他们不会不答应。不如先请世子回去求情,等二老心情平复以后,再来接阮姑娘回去,好好商量。”
阮攸宁听完,脑海中“咣当”闪过三个大字——被骗了。
这也算法子?她捧着心口,歪躺在椅上,恨不得把方才咽下去的饭菜全吐出来解气。
眼梢瞥见苏砚正附在阮羽修耳边嘀咕,也不知说了什么,阮羽修一拍大腿,对他又是作揖又是道谢的,同她道几声放心,就风风火火出门去。
苏砚说了什么?
阮攸宁猜不透,见他出了屋子,忙追出去,隔开一丈远,别别扭扭跟了大半天,咬着嘴唇,好不容易壮起胆子问了,他只低头笑笑,什么也没说。
事关终身,她岂能轻易罢休?
横竖她现在已触怒爹爹,不好回家,阿弟来消息前,就只能躲在别院,时间有的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强压住心头怨气,跟在他周围,软磨硬泡,混久了,心也变宽变大,追得更紧。用滴翠的话说,就像块狗皮膏药贴他身上。他要写字,她便殷勤地帮忙磨墨;他要做饭,她就主动揽去添柴的活,就差帮他热炕头了。
可他仍旧只有一个回答,就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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