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2)
东宫。
郑嬿软若无骨地伏在姐姐郑媛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鼻涕泡泡都冒了出来。
“阿姐,阮家那小贱蹄子着实可恶,陛下和皇后娘娘不过稍稍给她几分薄面,她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连咱们郑家都敢不放在眼里。”
“我不过是见她来得晚,好声好气规劝了几句。她倒好,非但不识好人心,竟还串通别人一块拐着弯儿羞辱我!阿姐,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郑媛抚着她的后背,眉心凝起个小疙瘩。
嫁入东宫之前,家中几个姊妹兄弟,她与这个幺妹关系最好。眼下见她哭成泪人,亦是心疼得紧。
只是,她并非那种偏听偏信之人。芷园里发生的事,她早已听下人说过,与郑嬿说的似有出入。那阮家姑娘她虽不熟悉,但自家妹妹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两方一结合,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定是自家妹妹不懂事,先招惹的人家。
但,即便知道是郑嬿有错在先,她也舍不得责备。
只抬起一根白瓷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额角,半怨半哄地道:“你呀你,今日就当是买了个教训,日后可要记清楚,咱们家如今虽飞黄腾达,但终究是依附皇家而生的。”
“陛下和皇后娘娘要疼惜谁,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思量,咱们只要跟着附和便是,与他们唱反调,于咱们有何好处?就算你放不下架子,至多也就当没瞧见,日后可莫要同她当面起争执。”
郑嬿不服气,“阿姐说的那是寻常公卿望族,咱们家可是皇亲国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背后可站着整个东宫,岂是她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得了的?凭什么要处处忍让?”
郑媛佯怒拍她一下,正要解释,忽听外头丫鬟来报,说郑家几个小厮婆子出门采买,半路上挡了鄂王殿下的车,叫人家打了一顿不说,还抢走了两匹宝马良驹,耽误了府上宴请庆国公夫妇,叫他们家失了颜面。
郑大人和郑夫人气不过,使唤人来东宫,想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出面教训她这个没眼力的六弟。
话音刚落,郑媛还没发话,郑嬿就先一蹦三尺高,原地气哼哼打转。
“呵,今日这两人是怎么了?先是在芷园闹了一通,离了芷园还不忘给咱们添堵,莫不是早就串通好了,成心与咱们家作对不成?真当咱们郑家上下都是和了水的面团子,任人揉扁搓圆?”
“区区一个鄂王,皇室里头的一个摆设,哪里用得着惊动姐姐,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她挽起衣袖,方才那股子“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病态瞬间烟消云散,骂骂咧咧就要出门。
郑媛柳眉倒竖,一掌拍在炕几上,刚倒满的茶盏倾出些水来,打湿衣袖,她也顾不及清理,只瞪着郑嬿呵斥道:“够了!还嫌咱们家招惹的祸事不够多?”
郑嬿浑身一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印象中,姐姐一直是个温柔娴静之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火。
“又没真去,阿姐至于么……”她嘟起嘴,委屈地小声嘀咕。
丫鬟欲请郑媛先下去换衣裳,她摆摆手,随意拧了拧袖子,端起盏子呷了口茶,压定心头的气,左右望两眼,丫鬟明白何意,主动领着无关人等退出去,轻轻带上门。屋里只剩她们姐妹二人,她才招手唤郑嬿过来。
“这件事,我原不该告诉你的。但依照现而今的情况,再不点醒你,只怕将来要惹大麻烦。”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关于太子殿下的生母,贤妃娘娘,你知道多少?”
郑嬿努力回忆,“偶尔进宫时听过几句,都说她是个最纯良和气不过的人,宫里上下提到她,没一个是不夸的,只可惜福薄,没能等到殿下被册封太子,就染病薨了。”
郑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不是福薄没等到,是她注定等不到。”
郑嬿忡怔住,茫然盯着她看了会,双眼一下瞪到最大,“阿姐的意思是,贤妃娘娘是被、是被……”
郑媛叹口气,点点头,“你猜得没错,她是叫陛下赐死的。三尺白绫,陛下亲自动的手。”
“为什么!她犯了什么大错?”
“无错。倘若真要说有错,大概就是生了太子殿下吧。”
郑媛反复抚摩盏面上的浮纹,满目凄哀,“汉朝武帝为防患外戚乱政,立子杀母的掌故,你应当知晓吧。陛下所为,为的也是这理。”
“早年,陛下尚还是皇子时,与先帝一块养在许太后膝下,因她无所出,宫中便无嫡子,所有庶子皆可继承大统。无论立长立贤,陛下的优势都远胜于先帝,可最后却因许太后暗中捣鬼,不仅与皇位失之交臂,还被远调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做了个空头王爷。”
“许太后架空先帝,又不断打压陛下,好在最后还是陛下技高一筹,卧薪尝胆多年,终还是笑到了最后。但这事也成了陛下的心病,所以他才会效仿武帝杀钩弋夫人,在册立太子前,将贤妃娘娘赐死,永绝外戚后患。”
郑嬿瞠目结舌,后背冷汗涔涔,衣裳湿了个尽透,似想到了什么,握住郑媛的手,“那、那皇后娘娘执掌中宫后不久,她兄长就突然病故,谢家失了顶梁柱,又没得力子孙承继接上,逐渐凋敝,难道也是……”
郑媛呼出一口气,端茶的手微微打颤,“若非如此,凭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二人又何至于会生分至此?”
“如今我只是东宫的太子妃,平时说话办事也一向收敛谨慎,应当还不会惹陛下注意,但……”她笼住郑嬿的手,手心毫无温度,“倘若你们再这般嚣张跋扈,今日招惹一个卫国公家的嫡女,明日得罪一个鄂王,那后日咱们家……就难保不会成为下一谢家,而我,也难保不会是下一个贤妃!”
郑嬿心口蓦然大跳,忙摇头不止,“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声音越来越轻,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前,旁人跟她说,皇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还不相信,以为她们这是在嫉妒她姐姐,嫉妒他们家,直到今日,这些难以启齿的皇家密辛赤|裸|裸摆在她面前,她才真正见识到,隐藏至尊权力背后的唵臜。
人性本善,可一旦跟“权”字沾染上关系,所谓的赤子心,就都成了笑话。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郑嬿眼眶慢慢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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