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1/2)
春雨楼二楼是包间,三楼是客房,四楼是封闭过渡的,为的是让住在五楼里的那个人清静。
一只苍白瘦长的手轻飘飘捻着白瓷勺上一朵浅浅的梅花纹,在碗里慢悠悠地晃了几圈,然后了无兴趣地放下。
“公子吃得太少了,多少再吃点吧。”素娟屏风外,侍女忧心劝着,“若是让楼主看到了,又该动气责罚我们了。”
榻上的人带着一丝歉意轻叹道:“实在没有胃口,下去吧。”
侍女不敢再多言,迟疑片刻便收走碗碟。走出来轻轻带上门,一回身正好碰到刚上来的朱乔,急忙拜礼。
碗碟里的饭菜几乎没动,朱乔皱了皱眉,问道:“如何?”
“公子说今天天闷,吃不下去,只喝了几口汤和粥,再劝也不听了。”侍女无可奈何地摇头,不敢抬头。
朱乔拿起筷子,将每样菜都尝了一下。都是清淡爽口的,怕他不想吃干饭,还备了莲子粥,只是都凉了。
再精致的佳肴,无人顾怜只能倒掉。
那人性子虽随和,身体却极为挑剔难伺候。
朱乔皱眉轻斥道:“清淡不是无味,连莲子粥都做不好,谁做的饭,换了去!”
她声音虽压得极低极轻,包含的怒气却不容小觑。侍女吓得一颤,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朱乔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又下楼去了。
谢微尘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听到有人敲门进来,恹恹睁开眼来。
他听见外面下雨的声音,今年第一场春雨,如约而至。
在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八年,每一滴雨点落在树叶瓦檐上的声音都再熟悉不过。
窗子留着一条缝,丝丝朦胧的湿雾随凉风吹进来,冲淡了满屋沉郁的伽南香。虽然清爽,却让他咳了好一阵子。
涟心将他扶坐起来,朱乔将食案上的碟子一样样放到桌上,一边道:“今日春酒会有些忙碌……下人哪里做的不好,就说出来,不说他们怎么知道,就这样硬生生地挨饿吗。”她忍不住嗔怪。
浅樱色的唇划开浅浅一笑,无心倾泻了满屋绝世而脆弱的光华。
“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伸手去拿筷子。冰雪般苍白暗淡的面颊上,一双俊秀的如黛墨眉微微一蹙——他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象牙筷摇摇欲坠,碰到碗碟发出断续的轻响。
他勉力按下筷子,悄悄往朱乔那瞟了一眼。她端坐在对面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他手撑着桌子,就这么兢兢战战地静止住,怕她看出自己的身体更糟糕了。
朱乔浅浅抬了下眼皮,涟心开始给他布菜。
见她低头进食,默然无声。他心下一叹,也就继续抖着手执箸了。还是刚才的菜式,味道却熨帖齿颊。他细细咀嚼,艰难而漫长的一顿饭过去,两人对坐着同时拿巾帕擦嘴漱口。
“那和尚掷出的刀,是公子挡回去的?”她终于问道。
谢微尘顿了顿,承认道:“太久没御气,想试试如何了。果然手生,可出了什么差错?”
朱乔摇了摇头,心上涌现甜意。又想着他远在屋里出手都能如此精准,更是十分钦慕。
“我自己能挡住,公子隔着那么远运功,对身体不好。”
谢微尘含笑拱手道:“是我自作主张多事了,小瞧了朱楼主,下次不会了。”
她不禁抿了一丝笑低下头。
“那和尚有些莽撞,我还怕你要教训他。”
她撇撇嘴,笑道:“公子让我笑对他们,朱乔不敢忘。”
涟心将杯盘收拾下去,谢微尘静静坐在榻上摆弄棋盘。朱乔到窗边看了看,走到他面前坐下,伸手捻了白子与他对弈,道:“雨停了,空气正好,待会我陪公子下去走走。”
谢微尘点点头,没用多少心思下棋,一如既往地屡屡退让。纵然如此,她没行几步就被团团围住,乍一看竟像是自投罗网。
朱乔叹一口气,摇头道:“不下了。”
难得见她如此束手无策的挫败样子,他莞尔宽慰道:“你舞刀弄剑在行,琴棋书画却才开始接触。这段时间又忙,无暇温故,进步已经很快了,不必懊恼。”
顿了顿又道:“不过棋谱和武谱相似,黑白子有如两人过招,局面不同,化解之术也千变万化。”
朱乔悻悻道:“武谱不用动脑子,哪像棋谱,我总是记不住。”
“万事开头难,急躁不得。”谢微尘又指点了她几局,朱乔便带着他去后院散步。
春雨楼前后各有一条楼梯,他们从后门下去。雨后暖阳荡漾了满院,湛蓝天空和厚白云朵里能找见微弱的彩虹。仆役都在午睡,没睡的见到他们来了也都自行避开。
后院种了四时的异卉奇葩,芳香四溢。一树树的桃杏海棠,有的还含苞欲放。花瓣上盛着雨水,被花色染得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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