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要去少林寺（1/2）

我爸完全不顾我没眼泪的哭嚎和哀求，在放假后的第七天就把我送去了培训班。培训班开在市中心刚建的一栋高楼里，占了一整层，一间间教室排列，布置的就跟学校一样。我就看了一眼，班里都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学生，一脸的稚气未脱，交头接耳，好像学钢琴是件多美妙的事一样。

我特没精神的坐在位置上，但也左顾右看，不是钢琴培训班吗，怎么连架钢琴都没有？

十分钟后，我们的钢琴老师款款而来。

来之前培训班就给我们看过老师的资料，老师姓余，二十多岁，好像大学刚毕业没多久，长的十分的恬静，说起话来都是曼声曼气的。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刚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是披肩长发，等到在黑板上写字了，她从上衣口袋里取了个手帕，打开后手腕一挽，就用一枚素银簪子把头发绾在了脑后。那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头饰，再配上她翻空的手势，真是说不出的优雅好看。我有种在看古装剧的错觉，反正剧里蒙面纱的女人就一定是最美的女人，就像她们摘下面纱的一瞬间，真是惊为天人。

如果学了钢琴就能变的跟余老师一样，我顿时就改变了主意，学钢琴真是太美了。

即将十岁的我，第一次了解了气质这个词。

这一节课到结束也没有出现让我们万众期待的钢琴，老师只教了我的音符，“do, re, mi, fa, sol”，让我崩溃的是这些音符对应写出的却是“1,2,3,4,5”。音符连在一起唱还行，可只要单独念，我一定会唱成阿拉伯数字。

第一关都没能攻破的困难让我有点丧气，接下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看着黑板上那几个大大的“1,2,3,4,5”，为什么就不能换个写法？学钢琴为什么要跟数学扯上关系！

我两眼放空直到下课，我又决定了，这见鬼的钢琴班！

我爸给我报的是一个全天班，上午两节课，中午回家吃饭休息两个半小时，下午又有两节课。就这样唱唱念念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我们终于能摆脱那些阿拉伯数字，开始接触音符，就一根长条，串一个黑豆豆一样的东西。

我总叫它们黑豆冰棍。

余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五条线，一条线挨一条线的画上了黑豆冰棍，开始教记音的方法。我听得脑仁发疼，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余老师画五线谱和音符。

还没一个星期，我就心累的不行了。每天早上撒泼打滚，就是不想去上课。我吵着闹着要找钟晏玩，可去了他家才知道钟晏也报了一个英语班，每天跟我一样都要在冷风冷雪中穿过几条街去培训班上课。不同的是我是被迫的，钟晏则是主动提出要去。

我嚎啕无用，又士气低迷。我爸也看出来了，正好赶着春节前的热潮我们这来了个戏班，每天都有辆面包车挂个喇叭和海报在宣传。有“美女蛇”，“花瓶女”、杂耍、驯兽，还有“少林寺”的高人大师表演武术。我爸说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去上课，他就带我去看“少林寺”的和尚，连看三天。

我早就被楼下的宣传弄的心痒难耐，而且戏班里还会有人卖梨膏糖，据说能治咳嗽和打肚里的蛔虫。还小的时候在乡下外婆家我爸就带我买过一次，不过当晚就被妈妈斥责了乱花钱和乱吃东西。

我还念着梨膏糖的味，只好咬咬牙继续风雨无阻的去上课。挨到开演的当晚，我爸揣了零钱，带了我看戏去了。

戏班就在小区附近的广场上搭了个大帐篷，吃完饭附近的居民都来看表演，挤的热热闹闹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帐篷外收钱，大人五元一张票，小孩两块五，还特别言明，“有心脏病史的人不准入内”。未开场，就把气氛搞的又刺激又恐怖。

终于等到今晚，一进帐篷我就激动的蹿了个挺靠前的位置。看过两个节目之后，全场也的确是尖叫一片。有人首蛇身，会对观众大抛媚眼的“美女蛇”；把身体藏在一个小小的花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花瓶女”，以及驯兽节目。戏班准备的座位根本不够用，不断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帐篷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艰涩。当那些吓人的表演结束，又迎来了戴黑帽的魔术师，他随意挥了下手，就挥出了漫天的扑克牌，立刻赢得了满堂喝彩。我也跟着人群又叫又跳，把这几天学琴的苦闷都发的干净。

可是这么好看的节目钟晏却不肯来，而是更愿意一头扎在砖头厚的英语资料里度过这晚。

魔术师留下了满地的垃圾之后挥帽离去，接着几个身穿灰色袍子的和尚走上了台。已经九点多了，这是最后的压轴节目了。

陆续的又有二十多个和尚相继上台，统一的青灰和尚袍，光头，健壮，双目炯炯有神。二十几个和尚齐齐跺脚，统一出拳，“喝喝”两声，气势如虹。观众一时都被震住了，几秒之后掌声雷动，叫好声一浪叠起一浪。

我张大嘴满眼都是崇拜，看看人家这气势，不愧是少林寺的高僧。

好比武林高手过招，你来我往，招招厉风，杀人于无形。底下的群众叫好投赏，说不出的快意情扬。我完全沉浸在这种气氛中，恨不能冲上去跟他们一起表演。

少林寺的高僧们齐打了一套拳后合掌作揖，分别向台上两边一个接一个的跳下台去。只余中间三个和尚，一老二少。我们屏息而待，不知道接下来又要表演什么。

负责报幕的主持人走上台来，递给最中间那和尚一个白炽灯泡。老和尚的胡须一直长到腹下，已经全都花白了。可他站姿如松，身形如风，丝毫不见老态。他接过灯泡，两腿分开闭目长呵了一气，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使出右手一捏，把灯泡捏了碎片。

穿的花里胡哨的主持人在台上又叫又叹，“接下来大师还会为我们带来什么精彩的表演！”

他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帐篷内，只见老和尚两指夹起一片最大的灯泡碎片，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把碎片往嘴里塞去。

我惊的连眼珠子都不敢动，而看那老和尚真的就嘎巴嘎巴的嚼起玻璃片，每嚼一次，清脆的声音就从台上传遍每一个角落。我离得近，还能看到老和尚咀嚼时嘴里的白牙咬动。他嚼玻璃片的样子就跟我吃饼干差不多，除了那发出的会令人毛骨悚然的猝裂声。

老和尚真的就一口一口的把那片玻璃嚼了下去，一直到他吃完，再次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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