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皇都颍川，和风居。

分明是风雅的名，却是颍川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月地，日日贵客云集，笙歌无歇。这一日，和风居里的人好似分外忙碌，姑娘们一个个起了大早，点红妆着华服，悉心装扮，半点不敢马虎。

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今儿个是萧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左相萧裕特意点了和风居的姑娘为登门的贵客陪酒，又招呼锦娘抽了技艺最精湛的伶人编排歌舞艺。坊间都传萧家为着今日的盛宴准备了半年之久，加之和风居的姑娘个个水灵，平日里登和风居大门者都非富即贵，人人皆感叹萧家排场之大。

和风居的女主人锦娘，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妇人，独自经营着这般规模的风月场所，却也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在颍川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无人怀疑其手段。

而眼下，最后比对了赴宴的姑娘名册之后，锦娘搁下手中物，刚将茶盏送到唇边，眼角便瞥见那道在山水长屏之后徘徊犹豫的身影。

锦娘恍若未曾看见一般，神态自若地品了半盏茶，方才虚咳一声。

屏风那头的人果真一个机灵，略作犹豫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锦娘看向走到自个儿跟前的女子，两弯柳叶眉，一双秋水眸，月白色流仙裙堪堪曳地，青涩中依稀可见来日的清艳风姿。眼前的少女似有犹豫，薄唇抿了抿，正欲开口，却被锦娘打断。

“不行就是不行，我已与你说过无数次，你与谁家往来我都可不做干涉，唯独萧家，我不许你与它有半点牵连。”

言罢又似觉得语气稍重了些，拉着花予在身边坐下，道：“你可知你若前去萧家拜寿，被萧家人发现你的身份，会有何后果？莫说你名声难以保全，连带着你阿耶，也讨不到半点好去。今儿萧家宾客甚多，人多口杂的，你又何必今日去凑热闹。”

“锦姨，我知你的顾虑。”花予轻轻扯了扯锦娘的广袖，撒娇道：“可你也知从前老夫人待我甚好，眼下这般大的喜事，我若是不许萧府走这一遭，只怕得背上许久不孝的名头。”

似是怕锦娘不松口，又连忙道：“您且宽心，阿予岂是不知分寸之人，只远远看老夫人一眼便心满意足，哪里有胆子生出事端。”

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入耳，锦娘也缓和了语气：“我自知晓你是有分寸的人，可到底还是不放心。”

她落了话，可察觉到花予可怜巴巴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难免生出了几分心软来，抬手揉揉她的头，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知道你的倔脾气，我也不多拦你，只一事，你紧跟着韶棠他们一道，勿要惹祸生事。”

——

时直隆冬，萧府门前御笔亲书的匾额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碴。花予跟在一众和风居的姑娘之后，微垂着脑袋，只是偶尔抬头瞧一眼四方景象。

一瓦一木，无一不是她熟悉的景象。

老夫人大寿，萧府自然门庭如市，热闹非凡。韶棠等人忙着歌舞助兴，也无暇抽身看管花予，又想起临行前锦娘的吩咐，将她叫到身前细细叮嘱一番，方才离开。

花予见韶棠走远，环视四周，心下感叹锦娘之虑实在多余，且不说她离开萧府已有十余年之久，模样已是大变，即便是其父萧裕也不一定能一眼将她认出。单单是看今日这满堂勋贵权胄，有谁能注意她这样一个和风居的小丫头？

这般想着，虽是时刻注意着身边的人，却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拘谨小心。

人群便是在此时骚动的，起先是有惊呼声响起，随后便是如何也止不住的议论声。花予缩在人群之中，只依稀听到端亲王的名头。

端亲王慕恒的名头不可谓不响亮，早年前先帝驾崩，此前并无东宫储君，朝堂之上拥护端亲王者不在少数，可抵不过敬和帝的嫡子身份，到头来只得作罢。

花予自人群中悄悄探出头来，便见他姿容清隽，似是刚下朝赶来，一身亲王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是一道绝佳风景。

端王府的人将礼单送上，四下里又是一番议论，大抵是说端亲王之母荣懿太妃出身萧氏一族，论辈分得称老夫人一声祖母，难怪亲自前来祝寿。

这事花予倒是不知，微抿了唇一想，如若不是自个儿早已被萧家玉碟除名，如今还得唤慕恒一声小哥哥。

只这样想着花予便笑了笑，趁人群未散先一步脱身。她顺着青石甬道绕过正厅往后院去，此时地上早已铺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地响。花予微软了眼角，自然而然便想到往昔和萧家娘子们一道雪地里嬉笑打闹的场景。

正踢着一颗埋在雪地中的石子往前走，便听见前方传来你急促的脚步声，花予尚来不及寻个地儿藏身，便被那风风火火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的少女撞了个正着。

“嘶——谁呀！”

那少女一身茜色长袄，原本明丽的小脸眼下含了些痛楚，抬手揉了揉额角的红印，龇了龇牙后方才抬眼瞧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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