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02(1/2)
还是那个梦,水汽重重,氤氲模糊,潮湿而黑暗的地下室,依稀可闻的铁锈腥气,以及那个人最后的笑容,张觉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个笑着举起枪的人碎成了一滩,他还记得他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感觉,一滴一滴,满眼都湿漉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
“叮——”一声清脆的铃音划破了张觉的梦,把他从那个浓稠黏腻的泥潭中拉了回来,他骤然睁开眼,瞳仁因突如其来的光明如猫般收缩,他慢慢的坐起身,双手痛苦地撑着额头,强撑着,却涕泗横流。
“你这个月怎么又变严重了?”井岫漠然的把一张纸巾直接糊到张觉脸上,在他对面坐下。
掐指一算,张觉来井岫这里做心理治疗,已经有四年了,他没有一刻在午夜梦回时逃离过这个梦魇——井峥。
“可能你哥忌日快到了吧。”张觉淡淡道,又狠狠抹了一把脸,“再给我开点安眠药吧,我睡不着。”
井岫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又抽了几张纸扔过去,冷冷道,“不行,你都快吃傻了还吃安眠药。”
井岫是井峥的双胞兄妹,哥哥从小立志做警察,她梦想做心理医生,他们都成功了,只是井峥不在了。而作为一名优秀的心理问题研究者,也是她,当年一眼就看出来张觉对井峥的感情,这也是为什么井岫给张觉做了四年的心理辅导,都没有收费的原因,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嫂子”。
“我看最近新闻上又在说市里有什么毒品案,你现在都转任闲职了,少看那些东西,免得你又胡思乱想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井岫正色在他面前坐下,“你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觉么?”
张觉表情木然的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问道,“为什么?”
“拿着农民工的工资操着国家主席的心!”井岫略顿,盯着张觉的眼睛,“张觉,该放下了。”
井岫清冷的声音字字入耳:该、放、下、了。
“也没有,就是有时候想,如果......如果......唉,”他的眼里的雾意沉的散不开,一丝哽咽的哭腔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地重复着“如果”,这两个字井岫已经听了四年了。
“我哥的死......”井岫哽住,硬生生的把那股涌上心头的酸楚按下,“哪有什么如果,都是命。”
井岫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了张觉的心里,但他很清楚,井峥这个人、他这个名字,不是拿在手里能轻易放下的东西,而是融在他张觉的每一寸血骨里这辈子都不能剥离的存在。
张觉起身,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走到医疗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凝眸俯瞰着这座压抑着灰霾的城市,他这四年,就在平湖街道派出所里混吃等死,过着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枪林弹雨,他只有在井岫的诊疗室的时候,才会恍惚的感受到,过去那种凝视深渊的恐惧感,正是这种恐惧感和梦魇里面那些真实的场景提醒着他,他是下过地狱的人。
张觉,”井岫轻声叫他,“答应我,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片警行吗?我真的不希望你像我哥一样,活着的时候见不到人,就连死了我都没法看到他的墓碑。”
充斥沉默的诊疗室,凝结如冰的空气,仿佛一个巨大的谜语,包裹着两人,“我知道。”
张觉走出井岫诊所所在的高级写字楼,站在路边想拦一辆的士,却恰好赶着饭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兀自点了根烟,吐出一口不知道是寒气还是烟的白雾,升腾在市中心的灯火虹霓中,高京市入冬以来气温一天比一天底,十二月的冷风飕飕的往他脖子里灌,他整个人不自觉的缩了起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萧瑟,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里,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张觉想要摁掉,拇指悬而未决良久,还是把电话扔回口袋里,心里却忍不住默数铃声的的响数,最终,他还是没有接听,转身兀自走向深冬的灯影中,只给这座城市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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