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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前终于安静下来,卫晏看起来还有几分少年意气,但绝非毫无城府,等王夫人问及他如何回来之时,还看似犹豫实则主动的将自己被冻伤的事情一一诉说,又引来王夫人眼泪连连。
老夫人见惯风浪,不起波澜,反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青年身上:“谢先生,这次晏儿能赶回来,还得多谢您操劳。”
“老夫人客气了。卫兄是我挚友故交,晏儿是我学生,谈何操劳。”
王夫人闻言才擦干了泪:“谢先生若是不弃,可愿在寒舍住下,晏儿初初丧父,还请先生多照拂一二。”
谢云殊颔首应是:“这是自然。”
阮恬在一旁,微微有些愕然。这卫家人对谢云殊的态度也实在太尊敬了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谢云殊不是达官显贵,只是平民,但是其他更多便不知道了,因为原主的记忆中对谢云殊此人印象并不深。
只知道他似乎是与卫安礼同年科举中的探花,却一直不太受皇帝重视,后来便辞了官四处讲学,凡由他点化之人,无一不考中了功名,这谢云殊也渐渐声名鹊起。
王夫人得了谢云殊的应许,忙唤阮恬:“大媳妇,这是谢先生,你之后安排他住下,多拨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她看向阮恬对谢云殊道:“这便是安礼的续弦,如今在府里掌事。谢先生有何需要,尽管叫下人通报一身。”
谢云殊看向阮恬,目光温润:“夫人。”
阮恬欠身盈盈一福:“谢先生。”
谢云殊先给卫安礼上了一炷香,而后离开换了干净衣物,阮恬在一旁候到了天明。
头七过后仍然有一堆繁琐事务,但有卫晏这个大公子在,很多事情阮恬都可以少费心神,下葬等事宜处理完,已经过去了十来日,家里终于安稳下来。
这一日里,王夫人派了人来唤她:“大夫人,夫人请您过去。”
阮恬心里了然,王夫人这是要将中馈交给她了。
果不其然,等她到了之后,王夫人先是宽慰了几句近来辛劳,而后才转入正题:“原本看你性子柔软,只当你这些日子都熬不下来。现在才看出来,还是安礼识人最清,你也是个孝顺孩子,做事也爽利,家里的中馈以后就由你掌着了。妯娌齐心,家里和睦,我这也就心安了。”
她这最后一句话摆明是在敲打薛明钰了,但她毕竟是长辈,又是得了老夫人首肯的,薛明钰即使银牙咬碎,也只能应了:“媳妇明白。”
阮恬接了那一串钥匙和账本,本来以为也算是了事了,却被王夫人叫住:“这里面写的条目繁杂,日后你每天抽出一两个时辰来,我来亲自教你。”
阮恬心里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应了,三五日的时间内已经将账本看透,王夫人既惊且喜,对她更为亲厚。
只是安稳日子没几天,又出了新的事——秋姨娘去了。
秋姨娘原本是伺候卫安礼的大丫鬟,后来被收成了通房,却成了他夫妻二人决裂的祸害,因此在府里的地位很尴尬。她诞有一子,名唤卫铎,阮恬先前见过他。
卫安礼去世当晚,这孩子就跪在雪地里,守了一整夜,后来在灵堂前,也属这孩子跪的最久。
阮恬回想着那孩子的样貌,一边往偏院走,只见偏院里冷清异常,只有一个扫地的老翁,见到她有些怔愣,而后才低头行礼:“夫、夫人。”
阮恬拢了拢袖中的手炉:“这里就你一个人伺候?”
老翁鬓发已白,低下头喏喏应了:“回夫人的话,这院里就我一个下人。”
阮恬微怔,瞬间了然,如果说原主的境况尴尬,那秋姨娘则更加悲惨些。她是软弱性子,被塞给了卫安礼,偏偏那男人自己忍不住碰了她,后来又为发妻决裂之事伤怀病重,连带着王夫人也恨上她。
屋门半掩着,阮恬来的时候带了姑姑和丫鬟过来,老翁说只有小公子在屋内,一直不肯出来,阮恬倒是犹豫了,一时没进来。
咯吱一声,木门开了,一个穿着布衣的半大少年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到阮恬,愣了愣,才低下头:“向夫人请安。”
阮恬看了张姑姑一眼,示意她带着众人停在原地,她行至少年身前,温声说:“小公子,勿要悲痛过度。”
卫铎原本以为这夫人是要厉声问他母亲去世原委或是不耐的说声晦气,谁知她竟这般温柔细语,他有点难以适应,手握紧成拳:“多谢夫人宽慰……还请夫人……为我姨娘……”
他说到最后,近乎泣不成声,阮恬看他模样,不由想起当年父亲去世时的自己,一时心生怜悯,笑了笑:“小公子放心,我会打点妥当。”
卫铎感激的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眼角涨红,看着阮恬带人进去。
阮恬一进屋,就不由的蹙了蹙眉头。
这里太阴冷了。虽说她刚穿过来的两天,房间里也没有地龙,但总算是朝阳的,后面也添了炭,这小院这么偏僻阴冷,莫说地龙,连炭盆都没有。
那个命运凄惨的女子已经没了呼吸,躺在床上,病容苍白,鼻尖都被冻的发青,阮恬简直怀疑,这秋姨娘是不是在这里活活被冻死的。
她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看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被冻的青紫,便随手将怀中的暖炉递给了他。
卫铎犹豫着接过,低声道了句谢。
丫鬟和姑姑听了她的安排,已经准备一切。秋姨娘不过是个通房,死了也就是抬出去埋了的命,只是阮恬对她有些怜悯,所以吩咐了善待一些,而后便走了出去。
“夫人。”
阮恬顿足,回眸,见卫铎追赶而来,笑了笑:“何事?”
卫铎也才十几岁,五官容貌初初张开,一副端方之态:“铎谢过夫人今日之恩,来日夫人有何差遣,铎万死不辞。”
阮恬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惊讶,复又往前而去。
冬日暖融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分明是冷清神色,却平添了几分暖意。她头上簪着白玉簪子,光华流转,行有风流之态,一颦一笑,风姿绰约。
卫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到小径尽头,消失不见。
少年的薄唇抿紧,无法收回目光,抱紧了暖炉,垂下眸子,一掩沉沉心事。
她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待他这么好,对他笑的人。
她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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