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帐(1/2)
城隍虽然是鬼界的小官,但城隍庙却是很大,大到城隍爷骂人的时候,四面回声响起,震耳欲聋,小鬼们躲在帷幕后面,悄悄探头。
白若珑跪坐在神像前,垂着头,一声不吭地听着五师兄骂骂咧咧,等她觉得有必要反驳的时候,还是会插上一嘴。
“我说你啊,一个女孩子家,和那个白痴酒鬼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喝酒。”一身黑色滚金边,玉面剑眉的男子踱来踱去,恨铁不成钢道。
白若珑不动声色挪了挪跪的有些酸麻的腿,忍不住订正道:“说师尊是酒鬼没错,但师尊不是白痴。”
五师兄冷冷挑眉道:“老来我这里白吃白喝,难道不是’白痴’?”
这下子白若珑再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学喝酒就算了,还把外人引狼入室回来。万一他的真面目是一个又丑又糟的老头子,或者是青面獠牙的鬼怪,再或者是个道行高深莫测的妖精怎么办?”
白若珑心里有些好笑,但也知道这是五师兄的好意。
五师兄发完了火,现在也多了几分冷静:“和你喝酒的那少年,我看应该不是东夏人。”
白若珑明白,东夏国境内,也只有天镜一个修仙门派。
“能随便造出大的幻境,来头不小,应该有不错的法器,”他托着下颚,忽然道,“大黑二白。”
从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锁链声,黑帽黑袍的黑无常,白帽白袍的白无常,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如果白若珑没有因为一只飞进来的萤火虫吸引了目光错过,她能清晰地看到两位城隍爷的左右手,在得令出来时,微微抽搐的嘴角。
“地府的生死簿是查不到此人地。你们今晚去城里各处,抓捕还未归阴的鬼魂。,”城隍爷发话道,“顺便查查有没有可疑的修仙者进城。小七,七师妹你又发什么呆?”
白若珑正看那只萤火虫跳舞津津有味,连忙调过头回答:“没什么。”
五师兄审视了她片刻。昔日妖魔乱世,天镜被毁,师兄弟们不得不各奔东西,为了躲过妖龙的追捕,很多人选择了避世隐居,徒留他和这个七师妹,还有平时很不着调的四师兄,师兄妹三人留下来御敌。他和四师兄他们成功渡劫升仙,又独有小师妹一人战死,魂魄飘荡在凡世。
他缓缓道:“叫你过来,其实还有一事。”
“落霞城东,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能让神仙都觉得奇怪的怪事?白若珑饶有兴致。
“知道姑获鸟吗?”
姑获鸟,穿羽为鸟,脱羽为人,喜取人子为子,她们的出现往往预示着灾祸,是和乌鸦一样不讨人喜欢的鸟。
有猎户上山打猎,看见落霞城东的阴山,近日来聚集了大群姑获鸟,还有路过阴山山脚的商旅说,能听见小儿啼哭的声音。
这件事本来轮不到城隍管,但若是处理妥当了,就是大功德一件。
所以五师兄打发白若珑抢在其他修仙者之前,把功德抢下来。
五师兄带着大鬼小鬼走后,白若珑整理好衣裙站起来。
她轻轻道一声:“小楼。”楼玉的身份在修仙界里也许十分高贵,但她想了很长时间,在征得楼玉同意后,才喜气洋洋唤他这个名字。
披散着墨发的蓝衣少年轻提衣摆,从门外走进来。
他道:“公主殿下。”
许久没有人这样称呼白若珑了,她摇了下头:“不要这样叫我了。”她如今只是死人一个,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势必会引起轰动。而她是不愿意的,就像她不愿意回到东夏皇宫一样。
楼玉歪着头,像是很苦恼的样子,但他很快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大小姐。”
“……”
白若珑没有告诉五师兄,那个少年的真实姓名。
所以今晚地府,势必要手忙脚乱一夜了。白若珑很是愧疚地想。
楼玉抬头看着城隍神像道:“又丑又糟的老头子。”
“……”
楼玉挑起一边眉:“青面獠牙的鬼怪。”
白若珑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楼玉继续清点道:“道行高深莫测的妖精。”
“小楼!”
楼玉显然是把她和五师兄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楼玉神色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若珑,开口道:“大小姐的师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白若珑默然道:“那小楼会害我吗?”
楼玉道:“大小姐觉得,我会害你吗?”
白若珑道:“我相信你不会。”
楼玉的神色微变,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白若珑从未见过如此舒心的笑容,如云消雨霁一般,但不知为什么,她又硬是从这笑容中读出了一分怀念,三分惆怅,还有几分她也无法理解的情感。
楼玉又道:“为什么?”
白若珑眉尖微蹙,双眸中也带着困惑,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白若珑:“也许是……直觉吧。”
白若珑:“我听别人说过,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
楼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的确很灵。”他又说道:“大小姐去阴山,可是孤身前去?”
白若珑:“没错。”
楼玉:“一个人,是很危险的。”
白若珑垂眸道:“小楼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的故事。”
昔日除魔卫道的珑公主。
她看着门外,一丛丛青竹,竹叶摇曳,竿影倾斜,沙沙的风声。
“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孤魂野鬼了。”
所以不值得把旁人牵扯进来。
楼玉道:“大小姐想做什么,楼玉不会阻拦。”
他如夜风一般而来,又如风一般悄悄而去。
白若珑松了一口气。
……
阴山位于环绕落霞城的河水南岸,山上多槐树,而槐树又与鬼有关,久而久之,阴气聚集,称之为阴山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山上也不乏野鬼、妖魔盘踞,但是碍于落霞城的城隍,一直没有机会进城作恶,只能打打过路行脚商旅的主意。
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上,几只乌鸦哇哇地乱叫着飞开。
白衣胜雪的少女靠着树歇息,她的脸颊上沾着零星的血珠,手里握着一柄银白的细剑。她原本
还是戴着一顶帷帽的,不过在之前的厮杀中弄丢了。
须臾,她听到一个声音幽幽道:“你很强。”
“从山下一路杀上来,可不简单,”那个声音继续道,“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白衣少女笑道:“是谁?”
沉寂了一会儿后,那个声音才再度响起,充满了敬畏与怀念:“一位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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