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番外(2)(1/2)
天子富有四海,万人敬仰,可对于杨靖,这江山得来的太艰苦,不须梦中重审记。而曾经的故交亲友不是已长眠黄土,就是君臣之别,形同陌路。他如今什么都有了,但仍像四十余年前,那个除了手中刀什么都握不住的青年一样,觉得能梦见一个注定无果的人,便是个伤感的美梦了。
毕竟他这一生,过于清醒,吝啬于动情,而让他在年轻时一头栽倒的那个人,在回忆里是那么美,那么好,
——还死的那么早。
回忆使人惆怅,噩梦使人惊惶,绮梦使人沉醉——杨靖在梦里抱着一具冰冷的,白玉似的肌骨,明知是绮梦,却仍甘心沉醉。
怀中人背对着他,冰白色的一点耳朵尖从海藻似的乱发里探出一些。杨靖动情的凑上去亲了亲,那么凉,他轻轻咬住耳廓,双手从怀中人胸前横过,死死的抱住怀中之人时,他想到,梦里原该一片混沌,为什么他还会觉得对方身上这么冷,像那具尸体一样冷?
……是因为过去太长年月,他已经忘却了那人的体温么?
“……我不看你。”梦外的雨声延绵到他梦里,窗外夜雨冷,深闺罗衾寒,这样安详的夜呵,可以让人甘心在黑暗中安度一生,杨靖静静的在他耳边说,“留下吧。”多少年经验使然,若他在一意温存里看到张雪桐的脸,多半美梦会变为噩梦,将他骤然惊醒。
前朝旧事,故镇南宣武将军,远南侯杨思平,杨靖那威名赫赫的父亲,晚年只有一桩荒唐事,便是不惜万金求购一品返魂香,那是比苗王长生丹更缥缈的神物。年轻的杨靖那日冷眼旁观父亲抚过冒着寒气的机匣,打开了盛放异香的宝盒,沉默了那么长的时间,却终究没有点燃他煞费苦心求来的,那支起死还魂的香。
杨靖看着他漠然的合上手中宝盒,即使在那时,对着一生钟情之人的棺椁,他父亲仍然是冷酷自持的,以杨靖之敏锐,甚至看不出他的伤心……可杨靖也知道他必然痛的撕心裂肺。哪怕世间真有回魂之术,他的心上人连他的梦里都不曾去,岂会愿意枯骨还魂,再与他相见?
那鲜血铸就的仇恨横于他们之间,连生死与时间都不能抗衡,不能将之磨灭。
可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张雪桐也许对杨靖还抱着点不足与人言的情分,毫无意外,杨靖能梦见他,自年轻时起,常常梦见。
梦中矫健的青年伸手拂开心上人颈间的乱发,湿漉漉的乌发间,一寸白玉似的脖颈,杨靖的唇印在其上,辗转吮吸,唇齿离开时,锦缎白玉上烙出一点湿濡的花痕。
暗夜里,青年剑痕般的眉下,一双铁色眸子熠熠生辉,薄而色艳的双唇天生延展出含笑的弧度,他轻轻的将唇贴合在散发着寒气的后颈上,眼中满足的笑意隐没于黑暗里。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他低低的呢喃,这么多年过去了,少时的焦躁和疯狂被磨洗出刻骨的温柔,深情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么多年啊。怀里的人始终沉默无言。
杨靖吻过他的肩膀,细细密密的,极尽温柔的亲吻,夜色黑沉,他听得怀中人细细的喘息,摸索着,一手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划着,滑到他的手心,五指相扣。
那手下削瘦的骨节,斑驳凸起的疤痕,杨靖想起那时垂柳下俊美枯槁的青年,冷霜凝结的铁甲,苍白的手握住弓箭,他回眸看来,那双桃花眼啊——若我还是年少时候,杨靖不得不想,只怕此刻要怆然泪下。
那深沉的心痛无从弥补,杨靖将他一缕头发含在口中,凉的,填不平心中灼痛的烈火,唯有按住他白玉或杨柳似的腰肢,一寸寸顶进他的身体里,静夜里听他的哀鸣,那是多少年前,院墙外的青年偶然听到的一声,从不属于他,却如刀痕一般贯穿了他一生的记忆。就如张雪桐这个人,永远烙在他心头,沧海桑田犹历久弥新。
“张雪桐……”他沉下腰狠狠撞击,终于在梦中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张雪桐……”
像是能把他的魂魄自九幽泉下唤回。
若你泉下有知,可会来我的梦里?若你看见我心底的渴望,可会震惊?你知道我视你如兄如友,虽鲜克有终,但却用过真情,那你可知我其实甚为恋慕你,不下我父亲?
张雪桐不知道,张雪桐不在乎。杨靖心里的那个张雪桐连眼泪都没有,对着痛苦的真相只是仰头大笑,笑声凄厉愤怒。他无意看见杨靖那颗真心。
杨靖一手按住张雪桐的腰,一手摩挲他的脸庞,黑暗里手下是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梁,他冰冷柔软的薄唇。每一个细节都这样真切。
于是他甘心沉沦,抱着那冰冷的身躯,于情海中翻覆。
沉沦往复,**之中,不觉已过半宿,云散雨收时杨靖搂住怀里人,夜半月明宫漏永,正是帐中喁喁私语时。
“我的儿子……”杨靖半闭着眼,一手摩挲那人的肩头,“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他说的是太子,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语声并不感慨,甚至是冰冷的。
“你要是也有个儿子,”杨靖的手一点点的移到怀里那冰冷细腻的脖颈上,虎口正巧卡住了颈侧的动脉,像是猛兽狩猎时瞄准了目标,可是他的语气如此轻柔旖旎,暧昧的不像个年过五旬,喜怒无常的英武帝王,倒似风华正茂,对着情人低低诉衷肠的年轻人,“会不会很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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