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真元十五年六月，宣武将军杨思平奉诏征讨白彝叛乱，攻破色水大寨后得胜归来，安置诸军后，带着一队亲兵径直策马回府，与夫人“温存”一夜过后，又立刻转头投身入纷杂繁复的军务当中。

就在当天早晨，一个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随着其麾下左将军温好雨一起，抵达了将军府守卫森严的书房。

“恭喜将军！那林执玠已应下了将军的提亲。”

杨思平展开手中的信纸，一目十行浏览一遍，神色不见分毫变化。“正节，”他突然唤温好雨的字。

温好雨一怔，“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思平抬眼看他，他一贯不苟言笑，但此时那双铁色眼中神色却很平和，“你与我几时这般生分起来？”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温好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干咳一声，低下头去，“将军为何如此说？末将对将军从来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如有背弃之处，怨受天打雷劈……”

“打住。”杨思平忙道，“苍天有眼，不降雷劈忠臣良将。此处又不是军中帅帐，你一口一个‘将军’一口一个‘末将’可折煞我也。”

“末将这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

“那往日你是随我出生入死的部将，过命的好兄弟，今时便不是吗？”杨思平扬眉，不等温好雨开口就截住了话头，“亦或许，是贤弟你怪我把这豁出脸去求人的差事派给了你？”

“大哥！”温好雨脸上一红，“我岂是这般的人！”

杨思平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温好雨。那双铁色的眸子在他不言不语时让人心里发寒，哪怕他的目光是不带敌意的。

温好雨被他的威势所摄，不情愿的开口，“……实在是那林执玠太目中无人！咱好言好语又是手书又是重礼去给他儿子说亲，他居然连拒三次！咱是战场上豁出性命保家卫国的响当当汉子，这些年西南诸军为朝廷立下过多少功劳！可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大哥，那穷措大可不单单是看扁了你，他是看扁了咱们全军！”

温好雨身高八尺苍髯如戟的堂堂大汉，初时尚且压低了声音，越说起来越是激动，越是激动越是大声，待说的最后一句时当真是声若洪钟，震得书房的绘漆屏风都仿佛颤了一颤。

“羞辱？”杨思平闻之神色不变，合起信纸置于桌上，“我当年亲自为杨靖求娶穆土司之女时的情形才叫羞辱。林执玠如今身任黜置使，朝廷正三品兵部侍郎，封明度的学生，这一仗若不是我们打的够漂亮，他绝不敢和西南诸军生出分毫瓜葛，未必是有心为难。如今这门亲事结下，是给我们西南界内拔了一根朝廷塞过来的钉子，别说是你我和全军被撂了脸子，就算那穷措大当着我的面骂娘，这事也必须得做成。”

那温好雨看似粗疏直率，实际心中精明，闻弦歌知雅意，他环视左右，凑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朝中……要有变动？”

杨思平不动声色的道，“封明度老了。”

言下之意，老宰相快要哄不住那千里之外经年求仙问道，反复折腾，却好大喜功，恋权之心不死的皇帝了。

温好雨目光灼灼看向杨思平。

“杨相公曾数次在御前抬举我们西南诸军，”杨思平低声道，“算他押对了宝，这一战后，怕是不日就要起复。”

温好雨听的两眼发直，一阵思索，突然回过神来，“不对！”他伸掌往书案上一拍，“那林执玠可是封相爷的人，如今封相的对头杨相公要得势了，大哥你却要在此时和他结亲？”

“不论林执玠是谁的人，他首先是朝廷派来的人。”杨思平道，“宣武将军府自老将军时开始经营西南，又从老将军传到了我手上，千难万难才有今天，树大招风，我们经营到了这个地步，没法不引起朝廷的警惕。好在这两年中原动乱民生不易，朝廷才只是派黜置使来监视西南——可要是日前色水那一仗败了，林执玠定然会立即奉旨追讨大小将领作战不力之责，最好能将我等一网打尽，不然就趁我们自顾不暇在各处插入他的人手。朝廷要拆了我们的基业，他是第一根凿进来的钉子。只要能笼络住他，我西南就是铁板一块。”

温好雨听完不住点头，“看来那厮甚是识时务，知道背靠的大树要遮不住天了，但大哥怎么知道他不会转投杨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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