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2)
农村里的红白喜事下所摆的酒席都是男女有别的,男人与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以前我是孩子的时候,与母亲坐一块儿,偶尔父亲会把我抱去男人席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现在我被安排在一群孩子与妇人之间,这些亲戚我都不认识,她们与我说话,我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她们口里说的坐在我对面的那个抱着幼孩的女人是我父亲的现任妻子。
那女人一副贤惠模样,胸丰臀厚,但身材娇小,看起来比父亲小了一轮岁数。席间,她话也不多,只是捧一碗面条,专心喂他的小儿子,她朝我礼貌地笑了笑,我也只是象征性地扬了扬嘴角,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扒饭。
席间三姑六婆开始围绕着我的身世聊起天了,你一句我一句,我也没听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有人见我还是孩子,就问上两三嘴八卦,可我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胆儿大些的,就开始转头问起父亲的媳妇,我不大在意这些亲戚们的碎言碎语,有些妇人还热心地往我碗里夹鱼夹肉,让我多吃,我也没必要推了她们的好意。但她或许觉得尴尬不自在,很快就离席了,端着碗把怀里一岁大的孩子抱进屋里喂去。
天色暗下来,新房的空地上亮起了屋檐上挂着的大灯,把整块空地照得如同夜里工地般通明,父亲和大伯从老屋那边姗姗来迟,加入了男人的席位,开始捧着大碗喝起酒来,聊天。我坐的这一桌已经有妇人从里屋拿了一搭塑料袋,给每人分了一些,各自麻溜地挑着桌上吃不完的鸡鸭鱼肉装进保鲜袋里,想要带回村里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当第二天的餐食。
很快,我这一桌就剩我一个人还在吃饭,远房亲戚,或是来帮忙做大锅菜的人家大多骑着摩托就着村路回另几座山头外的村里去了,明天赶早着又过来。我吃得慢,也没有谁过来催促我,便拿了一罐啤酒,慢腾腾地挑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新房里,有个看着七八岁的男孩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屋里冲出,在滑下阶梯旁的水泥斜坡的时候,没刹车,连车带人一头栽进了新房前边的的石沙地里后,便开始嚎啕大哭,正在洗碗的伯母跑过去把孩子扶起来,边拍着孩子身上的泥巴,边心疼的查看他的伤势,我见父亲也起身了,走过去把孩子抱过来,带去了男人的席里,把嗷嗷哭泣的孩子放置在他的大腿上,从桌上拿了一只鸡腿低头笑眯眯地哄他,孩子一把推开不要,说他想喝可乐,那全桌的男人都大笑起来了。
当年父亲与母亲离异,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吧,我托着下巴望着对面那桌的其乐融融,心里生不出什么愤,什么怒,连悲也没有,只是酒喝多了,有些微醺。好像那里面坐的是别人的父亲,而我只是一个场外的过客,看着那人的亲子互动,就如同是看见在公园里游玩的陌生父子,既然不认识,那心里也就没有什么波动涟漪。
就这样,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我比十一岁的我还要冷漠,冷血,麻木,无感。周遭的一切与我无关的,与我有关系的,都与我隔了一层玻璃幕墙,我可以把他们看得清楚,但我无法与他们产生联系,但我可以在其中找到与自己的联系,产生或多或少的体悟,但这些东西都只是自我的部分,并没有囊括他们。
现在的母亲,曾经的父亲,过世的奶奶,还有芍药,你也是。
我好像丧失了与人产生联系的能力,就连方乐,我也不确定将来的某一天里,会因为我的缘故,我和他的联系会断掉。
这如何不是一种悲哀,而这样一个有缺陷的人,还要期待来时去路都有人为之等候,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愚蠢大概是最为可笑的。
老屋那头又开始了锣鼓喧天鞭炮齐响的法事,伯母帮我系好孝衣白帽,领我上寿堂守夜。父亲和他媳妇已经在灵柩边上了,夏季天热,我不愿坐在潮闷的屋子里,便坐在灵堂外的高台上,看着天井外围作法的先生穿着道服边唱着曲调怪异的歌,边用手里的柚树枝条沾着符水围着大鼓舞动挥撒。等到每个时辰又要烧香放炮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身后看他跪拜我便跪拜,看他添香添酒,我也添香添酒,就好像是一套流程,但我并不知道每一次的工序都意味着什么,只是照葫芦画瓢的学着做罢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