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八月二号上午,陈立玫终于工作回来有了半天的假期。
天下父母大多关心自己孩子的“成绩”,广义上来讲,分数、奖项、特长甚至仪表,都是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潜在语言。
为了打造一张漂亮的“成绩单”,陈立玫熬干了自己的脑汁,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创造加分项。她经常对着杨思远形容自己“上辈子欠的这辈子还了,还连上下辈子给你预支的”,杨思远听了只觉得渗人,但也不敢轻易辜负自己老妈的前生今世甚至下辈子。
陈立玫回来后,第一句话问的是“补习怎么样?”
杨思远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也摸透了怎样说她才最满意。
“挺好的,挺多盲点都学了,再上一段时间看看应该就有挺明显的效果了。”他说。
他甚至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这句话把主谓宾翻来覆去倒换着说了好些年,陈立玫还是听了安心,即便这句话之后就会有各种脾气好的差的家教坚决辞职。
陈立玫点点头,翻着他的笔记本,错题很少,笔记也挺有条理,比之前好太多。但是陈立玫毕竟是陈立玫,她一定能也必须能找出他的毛病。
她仔细看了看杨思远的字,说:“你的字,啊,怎么还这么烂?人家老师说了,卷面非常重要,那老师判卷的时候,一看你这字跟柴火垛似的,上来就是降一档印象分,一分一分就这么拉开的,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天也没跟人家李遇安学学写字啊?”
杨思远趴在椅子背上,抓抓耳朵,这话差不多也听了三生三世了。
“哎哎,好。您放心,我今天就让李遇安给我写篇字帖,然后每天描,每天给您看,行吗?”他乖乖地说。
陈立玫抬头扫了他一眼,合上笔记本说:“什么叫给我看,那是给我看的吗?那是为了你的成绩,为了你的将来!一手好字多重要啊,你看看你二叔,人家怎么就是经理,你爸怎么就是副手?他比你爸好哪儿了?不就是会写字儿投人所好吗?他送刘局长的字儿还挂人家屋里呢!”
“哎对……对对对……那我还给不给您看了啊?”杨思远重重点了三下头。
“看!”陈立玫说。
“遵命遵命。”杨思远笑笑,又突然想到了给李遇安发工资的事,凑近了点笑眯眯地说:“哎对了。李遇安从我这里先把这个月的钱拿了,您啥时候给我补上啊?”
“先拿走了?为什么啊?他是不是拿了钱就不好好教了?这小孩这样啊?”陈立玫用她成熟的思维想到了李遇安拿钱走的诸多可能,警惕地问。
你还真是把人品和成绩分的贼清楚……杨思远心想。
“不是。他应该是急着用钱,你不是之前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吗,估计是有点困难。我前几天还在饭馆里看见他端盘子了。他不会不好好教的,这个你就放心吧啊,人学霸,操守在那儿呢。”杨思远解释道,虽然他也搞不清为什么自己要解释这么多。
“那你要钱干嘛?”陈立玫马上捕捉到话题重点,姜必须是老的辣。
“今天小樊生日啊!约了晚上出去吃饭呢,那我钱又不多,都给的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人小樊自己掏钱吧?”杨思远眨眨眼睛。
“狐朋狗友。”陈立玫白了他一眼。
“谢妈。”杨思远嘿嘿地笑。
中午的时候,陈立玫没在家吃,出去和同事下了个饭馆,她管这个叫“加班”。
杨思远留着肚子准备晚上大开杀戒,李遇安来的时候他还在和秦子良讨论菜谱。
他说樊琍表示一定要吃酸菜鱼,而秦子良之前表示绝对不要有刺的东西。
“哎,学霸。有没有那种没有刺的鱼啊?”杨思远用课前十分钟来咨询这个问题。
“你不会吐刺?”李遇安挑挑眉毛。
“啧,信不信我能给你吐个花出来。老秦啊,我琢磨着可能舌头有问题,长这么大,吃西瓜也不会吐籽儿,吃鱼也被刺卡。”杨思远说。
“不会吐籽就咽下去,被卡就多吃几次。”李遇安说,“要么把鱼炖烂,炖到刺也软了吃。”
“炖到那个程度,那鱼得成啥样啊?还能吃吗?”杨思远想象了一下问。
李遇安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他,说:“那就吃生刺,喉咙裂了就不会有感觉了。”
他今天没有戴帽子,额前的头发稍稍长了些,发丝间好像有一道深色的印记。他的声音像裹着坚冰,重重地砸在杨思远的耳膜上。可他这句话却说得十分轻松,像平常的问候,让杨思远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这句话让杨思远第一次感觉到李遇安有些地方是不同的。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好咧嘴笑笑:“哈哈哈……炖软了挺好的。”
“上课吧。”
李遇安好像完全不觉得在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上课状态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可能因为预支了工资的原因,他这次教得更认真了。
杨思远在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神游,琢磨着怎么混过这一天然后把他打发走,正如以前他对别的家教那样。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杨思远越来越快地进入状态,越来越自然地接受知识,竟然像个真心求教的好好学生。
因为他声音好听,脾气好,讲得好,手好看……不对,最后一个应该是分散注意力的才对。
杨思远心里分析了分析,数到第四个原因时摇摇头。
“嗯?”李遇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无声地摇头。
这时他们上完了半节课,正是课间休息,杨思远的行为着实有点诡异。
“啊……啊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杨思远的思绪被李遇安拉了回来,忙摆手道。
我靠……你想什么呢……杨思远又无声地摇摇头,频率和力度是刚才的三倍。
“嗯??”李遇安皱皱眉头。
靠!杨思远心里默默地骂一声。
“没事!”杨思远底气十足地说。
“……”
尴尬之时,李遇安突然抬抬下巴,指着衣柜对杨思远说:“门上掉了张画。”
“啊?啊!”正在心里骂脏话的杨思远听了回头一看,果然是掉了一张,那画本来就重叠着扎在别的画上面,根本没扎到木头里,估计是上午拿了钱存到盒子里的时候开关门震到了,图钉松了些。
他迈两步过去捡起来,打算扎回去。
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他又想了下,然后走过来把画扎在了书桌靠着的墙上。
“好看不?”杨思远指着画问李遇安,顺带想问走刚刚的尴尬。
“……好看。”李遇安盯着那画若有所思,他还是觉得眼熟。
“咋?”杨思远看他皱着眉头看那画,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眼熟。”李遇安说。
“这是小公园啊!你是看这栈桥和亭子眼熟吧?虽然这景挺烂大街的哈。”杨思远说。
“公园?”李遇安很诧异的样子。
“对啊。你不是还在附近打工来着吗?你没进去过啊?”杨思远也很诧异的样子。
“可能……去过吧。不记得了。”李遇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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