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2)
杨思远没有过感情经历,不知道怎么样处理喜欢的情绪,所以当他自己接受喜欢李遇安的事实后,并没有那种陷在恋爱中的幸福悸动的感觉。也是,毕竟他也不是在恋爱,而是在进行一场没有结局的单恋。
他不懂同性之爱在这个社会中会被怎样看待,也不懂自己是不是于非说的“有病”,这些问题的答案还来不及等他思考,就已经被一个事实活埋——李遇安不喜欢他,说不定还因此讨厌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李遇安,这份感情带来的只有折磨,没有任何积极的、欢愉的感觉,所以他没有让这段感情继续的动力和理由。
向秦子良和陈妙坦白后,他也曾经思考过。
或许,李遇安只是一个开始,他只是恰好出现在自己情窦初开的时候罢了,自己对李遇安只是一种懵懂的、朦胧的、不明不白的感情,并非那种真真正正的“喜欢”呢?
就算自己真的喜欢男人,李遇安也不可能再是他的选择之一了。
他也想过,反正他马上要去一个遥远的城市上学,在那个全新的环境中他会有一段新的人生,他一定能在大学里慢慢想清楚,然后坦然接受或者干脆忘记这段感情。
这很有说服力。
但……即便那只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他也等不了这一个月了。
他受不了煎熬了,他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放下。
“妈,问你个事。”一天,趁着陈立玫心情好,杨思远大胆地问道。“李遇安走之前留了什么话没有?”
陈立玫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李遇安的事,愣了一秒后淡淡地回道:“没有。”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吗?”
“赚完钱了不就走么。”
“……这样。”杨思远说,但他还想挣扎一下:“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吗?都没有说什么……祝我高考顺利之类的?”
陈立玫有点烦了,皱皱眉:“没有啊,他要说肯定也跟你说啊。没跟你说那就是不想理你了呗,人家都不理你了你还想着,你……”
她没接着说下去,但杨思远知道她想用什么词形容。
你……贱不贱?
太贱了。
杨思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
下午,窗外的知了竭尽全力地叫喊,以此来对抗灼热的阳光。而这喧闹的抗议并没有得到回应,气温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烫,云彩的尾巴跟着懒惰的风移动,消失在无精打采的树叶后面。
杨思远冲了个凉,靠在窗边晒着头发。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身子上,没擦干的水珠反射着光点,让他看上去充满了少年朝气。
只是他垂着眼,眼神中没有一点光亮。那份伪装的朝气就这样被他一双眼睛出卖。
“好热。”杨思远喃喃道,“他屋子里热不热?”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疯狂的知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几天的思考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结束这段荒诞的、可笑的、不堪的单恋。
等到接近日落西山的时候,空气终于不再灼得人难受,时不时地有一阵小风刮过,不凉,但比正午的热风舒服很多。他没骑自行车,背着夕阳踏上那条已经走过千万遍的小路。
这一次他无念无想,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因此居然成功忽略掉了路两旁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和谈论,说来这也算是个收获。
到了巷口了,距离里面那个小巷子还有一段,这是最后的路。
杨思远在巷口站了一会儿,背部被余晖烘得热热的,像是被人在身后紧紧抱住。
他又在心中默念了一次自己的决定——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等到太阳下山,如果李遇安还没来,那我就回去,回去忘记他。
其实这是个借口罢了。他想,无论是铭记还是忘却,或许在仪式感的帮助下都会更加轻松一些。就像是长长的一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完,那一定很痛苦,但如果在途中插几个路牌的话,赶路人或许就能够有些目标和目标达成的成就感,从而能够坚持着走完这条路。
同样,忘记一个人很难,是因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放下。既然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创造吧。
他心中清楚,李遇安肯定不会回来。所以他这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看起来好像很自欺欺人,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忘记他,怎样都行。
他对此没有丝毫地怀疑,于是便毅然走了进去。
他走进了满地余晖的巷口,也走进了上天的圈套,走进了自己给自己搭建的牢房。
当他没有停留地要拐进那个小巷子时,好像这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空气停止流动,蚂蚁停止奔忙,灰尘停止流浪,知了停止叫嚣……只有一个人,提着什么东西,在那扇铁门前站着。
上天啊,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小丑一样,如果把他的故事写出来,那一定是部叫座的荒诞喜剧,可以笑得人眼泪都出来。
李遇安转过身来后,也看到了他。
一瞬间,杨思远什么都忘了。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都忘了。
他日夜思念了上万个小时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眼前,他还能想些什么?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向那个人走去,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如果这是幻觉怎么办?
“你……回来了。”他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三件事:走向他,说出这句话,克制自己不要拥抱他。
……
小屋里。
李遇安没有搬走太多东西,给这个已经空了多日的小屋造成了依旧有人居住的假象,然而桌凳上的尘土却揭开了假象背后的事实。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写字桌上,洗了块毛巾擦着凳子。
杨思远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觉像是恍若隔世。
“我坐这里就好了,你擦凳子做什么。”他说。
李遇安明显一僵,停止了动作,但没有回头看他。
过了会儿,他问道:“我能在你这里吃个晚饭么?”
这语气像是初次到访的客人,客气又陌生。
李遇安慢慢攥紧手里那块毛巾,说:“好。”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他,不管是什么情况。
杨思远又静默了一会儿。
“我有点渴,有热水吗?”他又问。
李遇安将毛巾放在一边,然后便跑到偏房接了壶水,插上电在一边烧着。
空气里只有电流和水加热的声音,杨思远看着李遇安,李遇安低头看着水壶。
几分钟后,水烧热了。李遇安又刷了个杯子,放在桌子上。
杨思远起身走过去,扶着杯口。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但谁也没有看对方。
李遇安提着水壶,慢慢倒着水。他过于“聚精会神”了,以至于水溢出来也没有察觉。
滚烫的水淌过杨思远的手指,令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连带着碰倒了水杯,顿时开水“哗”一下铺满了整个桌面,热气腾腾而起。
李遇安反应过来时险些摔了水壶。
“你、你等等,我去外边给你买个烫伤膏……”他慌忙放下水壶,然后便要往外跑。
杨思远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还回来吗?”
李遇安终于回头,对上了杨思远的眼睛。那不是恳求,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
那种揪痛又突然袭来,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买些酒回来吧,我想喝酒。买多点。”杨思远松开手,说道。
胳膊上刚刚才到来的温热缓缓退了下去,李遇安握了握手,转身跑了出去。
杨思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将手指贴在桌子冰冷的边缘降了降温,然后捡起旁边那块毛巾,慢慢擦着桌子上的水。
“都湿了……这是……”桌子上有李遇安放下的东西,是一些零件,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此时纸已经被水浸湿了。杨思远想要把纸擦一擦放到一边晾干,便将它展开来。
等他展开时,嗓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将后边的话吞了进去。
那是一幅被粘在一张白纸上的画,是他画的小公园,李遇安很喜欢的那张,但是却被杨建新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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