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2）

“可是宁诚伯世子？”一人叫住了顾容。那少年容貌俊秀举止文雅，眼尾微翘，目光澄净透亮；难得的是身上的那股气，清朗如雨后新竹；如今似乎因为贸然叫住顾容而有些发窘。

顾容心道这是哪家养出的儿郎，处事如此青涩；再一瞧是那个愿为万民谋福祉的人。

“正是，阁下是？”顾容问道。

“我姓夏名衍，字沐泽。世子就叫我的字好了。”夏衍略局促的说，倒像是顾容拦下他。

顾容等他说下去，至少通告下是哪家的。可是夏衍说完名字就住了口，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对方说话。

“那沐泽兄也叫我表字吧，我字明虚。”

“我知道的，”夏衍似乎怕他不信，补充道：“我听张远叫过你，我知道的。”

一时，难言的尴尬萦绕在两人中间。顾容克制自己的表情，忍着拱手告辞的想法；他想着这人立志做孤臣，倒是合他的说话方式。

“不知沐泽兄有何事？”顾容直奔主题，再说下去真叫人牙酸。

夏衍原本明朗的眉眼有了一丝阴霾，他沉吟道：“明虚适才说愿国内无忧外无患，我愚钝了些，外患尚知是北边的事，内患却不是很明了。所以特地前来请教。”

顾容听到缘由，一愣后又挑眉看向夏衍，说：“沐泽现在是如何认为这内患的。”

“朝中党派各立，皆有主张，互相抱团。每每有大事决议，却是把百姓利益扔在一旁，互相攻讦推诿，斗的和乌眼鸡一样。事情若是闹大了，圣上只是和稀泥，草草了事。长此以往，百姓日子难过，如何不生乱。”夏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沐泽以为这朝中有几派？”

夏衍显然早有考虑说：“一派是先帝时的老臣，圣上素来尊敬。行事素来以周首辅为准；一派是圣上在位以来培养的心腹，多受优待；还有世家勋贵入仕的子弟，也算一派，只是先帝当时手段厉害，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寒门科举士子勉强也算是，有些激进，圣上对他们不大用。还有些零散的，不值一提。”

夏衍说完看见顾容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难得多想了些，忙说：“我不是有意针对周首辅，只是照实说，明虚勿怪。”

“沐泽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可怪的，”顾容无所谓地说：“只是沐泽你看，这几派在朝堂上吵得再凶，闹得再大，可有出什么他们兜不住的事。圣上若是想管一管，哪里没有法子，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夏衍皱了眉说：“明虚认为这不是内患吗？”

“是，只是每朝都有的弊病罢了。若是让天子在政权安稳和治下太平中选一样，只会是前者。”

“这两者并不矛盾，治下太平自然政权安稳。”

顾容眼神冷漠，说：“当今没有先帝的魄力，如何上位的大家都知道。他底气不足，下面的人能不知道吗。若是朝中大臣同心协力，那就轮到圣上忧心。如今这菜市场一样的朝堂，在圣上眼里是安稳；在群臣眼里，是为了圣上放心保全自己，各自心里有数；不然真这样的闹上十年，哪还有我等这些话，早就各处闹事了。”

夏衍没有往这上面想，他再聪慧也不过才十五岁。如今也没有全盘接受，他还需静下心好好思量。

“那明虚认为的内患在哪里？”

“就在沐泽说的一派中，世家。”顾容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难得带了些自得。

夏衍看他做出这番骄傲等人夸的样子，想到底是孩子心性，强压笑意；完全没有意识自己也是个半大小子。

夏衍有些不赞同说：“世家被先帝整治成那样，总有顾忌；而且势力几乎被打压干净，圣上登基才喘上气。我倒不认为有那样的能力。”

顾容神色莫明，只自嘲一笑：“沐泽小瞧了世家勋贵积累的底蕴，也小瞧了爵位，更小瞧了这世家被逼到绝境的狠劲。我家不过是最末等的伯爵，这些年已经是恢复了大半元气，不要提国公侯府了。先帝把世家伸长的手脚削了个干净，说不得话，听不见消息，只留下眼珠子来看人眼色。可惜当今没有明白先帝的意图，为了贤名对世家勋贵多有照顾，竟然还复了一部分人的爵位。”

夏衍不是世家之人，自然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情，不过这些年也能感觉世家越来越活跃，也有圣上屡屡厚待的原因。打个比方，若是这赏秋宴发生在先帝时，且不提徐国公府敢不敢，这徐家怕就是死多少的问题，而来参加宴会的人一个讨不了好，除爵已经是幸运了。

“那世家勋贵不应该对圣上多有感激吗？”

“你可知文彬和我家是怎么激励子嗣上进的。会说话后，家里派一个老嬷嬷日夜讲当年世家的惨状，一遍遍说这就是我们的以后，只有执掌权柄重现世家荣光才可以保全。世家怕了，怕为人鱼肉的日子，所以若是世家重掌朝堂，必定要先拿起刀俎。”

“本朝封爵与前朝不同，不降爵，世袭罔替。这本来是对开国功臣的优待，只是这一代代传下来，都积攒了庞大的家业，又不需要赋税，倒是成了一块肥肉。圣上现在还享受着世家的吹捧，觉得自己比先帝得人心；到先帝攒下的家当见底的时候，就要对世家下手。只是牵一发动全身，世家为了利益合力反弹；圣上没有先帝的手段和隐忍，而世家也难以放下当年之事，一旦动手只有以一方彻底失败结束。你说，真到那时候，谁会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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