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2）
吼完话，喘匀了气儿，林彦又语重心长地按了按林丛的肩膀，问：“这回该是舒坦了？”
林丛垂下脑袋：“特傻吧我……”
林彦：“也没，就普通程度，让旁人完全震惊的那种傻。”他指着附近路过的人说。
林丛讨好地笑了笑：“我就想跟你有一家人的感觉，我怕你排斥我，毕竟……嗨，反正哥你肯定明白。”
林彦明白了，于是反问他：“咱们在一块儿相处这么久了，你看我对你甩过脸子么？我欺负过你？应该都没有。”见林丛点了头，他继续道：“那不就行了。你，跟你的爸妈，我一直分得挺清楚，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纠结个没完。”
“……可我希望大家能和好啊。”林丛轻声说，他在意林彦那句“你爸妈”，可又没立场说什么，只好把自己心里的小愿望讲给林彦听。
但林彦却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突然对他道：“怎么？不爱听这么生分的话？”
林丛搓搓鼻头，迟疑地说：“……还好……也没那么……”
林彦道：“我能叫你一声弟弟，但我绝对不会对他们喊一句爸妈，我跟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回归正常。”他顿了顿，又道：“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我，你会认他们么？”
林丛明显有些苦恼了：“我没你那么强的，离开父母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林丛认为自己没有定力，谁能给他好生活，他就得跟着谁，保不准认贼作父都能做得出来。
林彦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丛仍然稚嫩天真的眼睛，一瞬想起了自己的16岁。那时许嘉临还在看守所里等待审判；贺正西已经坐上飞机，飞去了燕城；而他呢，在茫然无措里，日复一日地上课、考试、跑家教。
“你肯定能活下去。”林彦从思绪里回来，“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那份韧劲儿，即便有大有小，但千万别把自己想得那么脆弱无能。”
林丛不太懂这话，林彦见他疑惑，又换了个说法道：“说白了，我们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现在去臆想，没有任何根据和意义。只有在碰上事情的那一刻，通过你做出的选择，才能看出来一星半点。比如，你打定主意去面对，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坚持；或者直接撤退，逃离战场。”他说完又担心被误解，补充解释道：“不过，我并不是支持你去钻死胡同，找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我就总钻，知道这样不行，也没办法，还是会钻。这东西，一天两天不可能懂，以后经历多一些，自然会明白。”
林丛稀里糊涂成长至今，第一次听人聊起这些东西，尽管的确似懂非懂，但隐隐约约的，他又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些什么。
“我总被人说怂，我确实也觉得自己挺怂的。”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那个谁，也老说我成不了什么气候，没出息。”
林彦听完摇头苦笑：“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答案了，毕竟在目前看来，我没成气候，也不够有出息。”他把一直沉默地贺正西抓过来，“要不让这位高二就参加高考，还拿到好成绩的优秀青年给你说说？”
“我？”贺正西愣回神挠挠头发，“其实我也不能给你什么答案，不过，你想那么多有用？人怂是天性，逃跑是本能，没什么值得批评的，还有就是……”他换了个揶揄的表情，对林丛摇摇手指，“先想想两年后准备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林丛叹一口气：“我还是得先在期末考试里，进步50分儿……”
贺正西使劲拍了一把他的背，捏上他的后颈，笑着说：“你让我哥浪费这么多口舌，成绩要还那样，实在不太好吧？期末名次吊车尾的话，我就让你真去吊回车尾，或者吊阳台，你自己选。”
林丛居然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回道：“我选择吊阳台。”
贺正西点头：“那好，我有个同学家里住22楼的，到时候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在外面挂个人。”
“……你怎么这样啊！”
林丛对贺正西彻底服了气，又觉得人家说的话有道理，一时间也挑不出弱点去反驳，只好拽起旁边看热闹的林彦，让他带自己去吃面。
“吃归吃，你好好珍惜还能蹦跶的这几天，开学可必须得用心了。”林彦叮嘱他，“就算走特长生，你文化课多考一分，到时候选择也会跟着变多，别拿这不当回事儿。你不想被说怂，那就在能勇敢的地方，做给他们看，到时没人会再对你指手画脚。”
林丛迅速地揽过林彦的手臂，凑上去道：“好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林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作为林丛的哥哥，把能提醒的给说明白，已经足够了，至于林丛是真能做到还是随便发个誓，他无能为力。
贺正西看着他们，心里对林丛生出一些羡慕。他自小被林彦耳提面命地告诫，必须好好学习，否则没有钱花，没有饭吃，更没有牛排可以享用。从小学到大学，他在学业这件事上，从没让林彦费过口舌。不过，他转念又想，大概在品性养成上，林彦是心惊胆战过一阵子的，比如“歪脖子树”。
“还吃不吃饭了？跟上啊！”林彦冲他喊。
“吃！我吃三碗！”贺正西笑着跑过去，也跟林丛似的，揽过林彦另一只手臂。
“你们俩再换身制服，咱仨人就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了。”林彦说。
“不换就挺靓的。”贺正西撞他一下，“当然，我是指咱们俩。”
林丛撅起嘴：“刚才还谆谆教导，现在就不把我当人了，我这日子也太苦了……”
他们在面馆里解决过晚饭，林彦依约带林丛去逛了夜市，回家时已经是晚上的10点钟。转天一早，三个人背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搭上了回燕城的高铁。
“每次回来，行程安排总跟复制粘贴一样，太疲惫了。”下车以后，林彦在出站口突然感慨道，“而且匆匆忙忙的，不踏实。”
贺正西在人群中紧抓着林彦的手，安慰道：“疲惫才正常。”他朝林丛那方向抬抬下巴，“要跟他似的，全天候鸡血，应该是脑子有问题，亢奋过头。”
等他们总算安安稳稳地坐上了返回住处的大巴，林丛才找回主场反驳道：“我亢奋，我承认。可我不是个变态，某些道貌岸然的三好生，趁乱就抓别人小手，跟痴汉似的。”
他就坐在林彦与贺正西的后排，车上意外地挺空，一个人占据俩位置。从椅子缝隙里，他能看见贺正西老在磨蹭林彦，林彦全程安安静静地欣赏窗外风景，岿然不动。
贺正西歪过脑袋，冲他挑眉，“小老弟，别太羡慕，学习搞好了，才能找对象，不然我哥可是不允许的。”
林丛冲他比了俩中指：“早说了，我对男人女人都没兴趣！你馋不着我。”
“哟！”贺正西把手从林彦口袋里掏出来，对他鼓鼓掌，“用心修仙，给我哥长长脸啊。”
林丛哼了一声，也学林彦云淡风轻地看风景。
车子开到学校附近时，贺正西接了通电话，同系学长打过来的，说是有事情找他，等两天了，希望他能去趟学校。贺正西不太想去，对系里的活动也没兴趣，正打算拒绝时，被林彦拦下了。
“好好交际。”林彦用极小的声音跟他说。
“那行，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到了。”贺正西对学长说。挂掉电话，他用脑袋顶着林彦的肩膀起腻，“想回家。”
“你今天先住宿舍，大晚上的不安全。”林彦说。
车子到站，贺正西提着背包站起来，对林彦道：“肯定回去，再晚都回去。”
林彦无奈地伸出胳膊：“那行李给我，你留好钥匙。”
“不沉，我自己来。”贺正西勾起手指迅速挠了一下林彦的下巴，敏捷灵活地下车跑远了，边跑边对窗户这边挥手，笑容又傻又憨，这模样又把林彦给逗笑了。
林彦一路噙着笑回了家，只是走到小区里的时候，楼道口那个正要上车离开的身影，让他笑不出来了。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他重新退出车子，走了过来。
“玩得还开心吗？”林续成问。
他这话也不知是在向谁说，总之林彦肯定不会开口回答，林丛也觉得尴尬，俩人齐齐沉默了。过了一小会儿，林丛把林续成拉到远处，生气地质问：“你怎么回事啊！”
林续成皱起眉来，显然对林丛的态度很不满意，“你怎么对我说话的？在外面疯了这么久，学成这个样子？”
林丛没在意他的批评，反倒问：“你今天来我哥家里都做了什么？”
林续成指着正要出小区的一辆小卡车说：“来给你们送了一些家具，客厅那套行军床和帐篷是你的？”
林丛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林续成似笑非笑地说：“在这里倒是变得能吃苦了。”
林丛哼了一声：“我这算什么，能吃苦的是我哥才对，你别去找他说话了，赶紧走吧。还有，我给你钥匙，并不是让你来给他搞装修！你当初只说悄悄过来看看的，你骗我！”
林续成笑了：“大人的话，不能全信。”他伸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重新走回了林彦面前。
“趁你们不在家，我简单置办了几套小家具。”林续成对林彦说，“卧室桌上的书，全给你整理到新书架上去了，位置顺序都没有变，还有你那位弟弟的房间，我也……”
林彦打断他：“那是租的房子，不能太过分。”
林续成坦荡道：“这你不用担心，都是组装型的小东西，要搬走的时候，我再找店里的人来帮你收。还有这套房子，我正在联系户主，可以的话，看看能不能帮你买下来。”
“不需要。”林彦脸色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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