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颉虞自窗缝钻入屋内,忿道:“你不知那狐狸的底细,便与他滚去一处。不怕夜里被他吃了?”
“问问门外妖精,不便知道了?”陆生明披衣坐起,笑道。
颉虞只好又从窗缝钻出。
“据那母狐狸所言,岑越为西山狐族之女与外狐所生,父母早亡,自小流离,无人教养,修为荏弱,实乃野狐。”
楚怜大约自小欺他长大,很是看不起他,所言极为轻蔑不屑。颉虞只好美化一番,撇去不入耳的言辞,报予陆生明。
“难怪借不来衣衫香丸,使出下作手段被人痛殴。”陆生明摇头笑道。
“你可怜他伶仃受欺,给了他元阳助他修炼,已足够了。”颉虞道。
陆生明心肠太软,本是前来除妖,该除的妖只镇于五行术下,不该管的妖,白送了他阳精。
“你修了几百年的童子身,竟破在一只……灰扑扑的公狐狸上!”颉虞痛心疾首:“再者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给我反倒给了别人!”
光昨晚一夜风流,怕让那公狐狸涨了一甲子道行。
“胡说八道。”陆生明笑骂他:“大道将成,我难道还要守身到天枯石烂?便是给你,与你有用?”
语毕哼道:“你啊,只看不得好事落于别人头上。”
颉虞理亏,悻悻钻回背篓,闷声道:“他都落得那么大桩好事,你千万不要再带他走。”
方一入夜,岑越便迫不及待现了身。陆生明已备好酒菜,坐于灯下等他。
今夜他又穿回那身灰扑扑的衣衫,狐妖的外衣,由皮毛幻化而来,按说涨了甲子修为,衣衫该光彩照人才是。陆生明心疑,却不知如何问起。
“怎今日灰头土脸,像同人在泥里打过一架似的。”陆生明笑道。
“你怎知道?我外衫上还有泥?”岑越大吃一惊,慌忙查看衣衫,以为哪里沾着泥水没洗干净。
陆生明不笑了,皱眉:“我随口一说。为何和人打架?”
这声质问语气严厉,偏偏听在岑越耳中,却有一种奇异的亲昵,就仿佛兄长质问闯祸的幼弟,又如同严父教训顽皮的爱子。
岑越屁股上似扎了针,在椅上扭动:“是他们打我。”
“你做错事了?”陆生明颜色缓和稍许,又问。
“家中有人失踪。”岑越含糊道:“他们上门来问我。”
陆生明复又皱眉,这话说不通,方才说打他,怎话头一变,成了上门问他了?他表情又不似说谎,陆生明心念一转,暗叹口气,怕是有人找他询问楚怜之事,将由头撇到他头上,趁机欺侮他。
此类事在人类之间是常见的。譬如间私塾,有一人孤苦伶仃,无人可依,若师长不作为,这孩子便极易被同窗孤立欺辱。稍有小事发生,像是丢钱,在先生脸上画胡子等,且不论有没有道理,定会被一股脑按到这人头上去。
陆生明在人间见惯了,没料到又在妖间碰见。
“看来,西山狐族难成大道。”陆生明冷笑。
岑越立眉瞪眼,不忿道:“何以见得?”
“排挤弱小是天性本能,修行即逆天,顺应本能还何谈修道?”陆生明嘲道:“你以为修肉体修灵力修法术便是修行?修行是修心。”
“不仁,不善,卑且鄙。做人尚且不足,何谈修仙。”
岑越愣然,只觉陆生明原来心有大壑,崇敬之意油然而生,竟没觉察出端倪。
“可肚饥?”
“饥。”
“我自荷香鸡买来的烤鸡,尝尝看。”陆生明剥开荷叶,露出金黄油亮的鸡肉,热腾腾正冒着热气,香味直钻入鼻腔,深入肺腑。
岑越还从未见过如此香的烤鸡,起先并不敢碰,悄悄地咽口水,陆生明啰嗦没他做的好吃,猛然记起陆生明还吃过他一对鸡兔!才放开手脚,大口吃肉。
“原来,鬼也能吃肉喝酒。”陆生明看他吃得差不多,笑眯眯道。
岑越口中鸡头啪嗒掉回盘子里。
“哎呀,尾巴!”陆生明失色喊道:“不是鬼!是狐狸!”
岑越急忙去摸屁股,没有尾巴,他并未露出马脚,岑越暗暗打气,沉住气!别慌!便作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什么?狐狸?哪里?!我最怕狐狸!”
陆生明捏岑越脸颊:“骗你的。耳朵尾巴都还好好藏着。”
岑越撒腿就想跑。谁知陆生眀两指犹如铁钳,一捏便将他钳住,动也动不了。岑越回过神来,这人才不是什么生哪能两指制住妖怪?
“你这狐狸,未免太蠢。”陆生明还嘲笑他:“第一夜认不出暂且说你心大,瞧不见蛛丝马迹,第二夜我分明刻意露了行迹,还是不察,除了蠢字想不出别的话,第三日,”
陆生明笑他:“我就差将‘不是书生’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你啊,天下第一蠢。”
岑越抖抖索索回忆前夜,倒是想到些不对劲的地方,偏偏陆生明演技高超,他只误以为陆生眀天然拙朴,不多在意。回想起来,岑越只想时间倒转锤死暗中得意的自己。
“你你你你你是道士?”岑越将泣未泣,含着泪珠:“是你收了楚怜吗?……不要收我,我未曾害人。”
“不是道士。”陆生明笑得开心:“傻狐狸,才晓得怕吗?昨夜嗅着五行香倒不见你怕。”
岑越一双眸猛然滚落泪珠,他不知道五行香,但知道五行术法,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术士多以五行相克施法,鲜少用相生之道。而相生之道中,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自为循环,不生不灭,若为术法,便无物可克,可谓是不破之术。
“你哭什么?”陆生明逗他:“我欺负你了吗?你看,你装鬼骗我,我拆穿你没有?哪家鬼瘦猴似的,肋骨都凸出来;哪家鬼灰扑扑活像逃荒的灾民?我都没有说,还得装迷你迷得七荤八素。”
岑越泪水哗啦啦地落。
“还有你学的是楚怜吗?”陆生明点评:“东施效颦。”
岑越不落泪了,愤怒瞪他。
“男子得有男子的气概。”陆生明嘲笑他道:“楚怜走路是春风扶弱柳,你学来像是寒风摧枯枝。”
“你不也喜欢楚怜那种样子吗!”岑越气极叫道,若能动,定要用后爪蹬破他脸。
陆生明笑笑:“我不喜欢弱柳,我喜欢松竹。”
岑越一愣,困惑睁着眼,西山狐族中,没有松竹般的男子,他不知道人如松竹是什么样的。
“只学外貌有何用?该学学人家的手段。”陆生明接着嘲他:“人不美,还小气。都同你要酒要肉了,你竟还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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