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我再也不嘲笑你只能摸到皇宫的城墙了。”颉虞趴在陆生明头顶小声说。为了一同见识皇宫里长什么样，他今天伪装成了发冠上的装饰。

岑越盘在他脖子上，兴致缺缺。他从璋华说痴女案结案后就一直提不起神。陆生明入宫拜见皇帝，暗中带一妖一兽颇有瓜田李下之感，本应将他们留在客栈，见岑越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心软带他进宫换换心情。岑越跟着，颉虞自然就不能落下了。

岑越自进了宫，便一言不发，蔫蔫地趴在肩上，尾巴安静地垂落。他是性格活泼的狐狸，近日却变得越来越沉默。陆生明很担忧，一直趁闲暇和他说话。

“你不要老和我说话。”岑越说，“好好赏花，不要被人发现我。”

甚至还凶了他。

陆生明便不安地和御花园盛开的荷花大眼瞪小眼。他不太明白这花有什么好看的。皇帝也是闲得没事，这么好的天气，让满朝官员着一身厚实的官服进宫赏花。他今日原本想带岑越出门玩儿一整天——

“陛下，臣妾来迟了。”

陆生明漫不经心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皇宫后花园见到这一位，岑越大约是一样的心情，惊讶得身体紧绷到僵直。

“她……怎么会在这里？”岑越急促地问他，顾不及伪装。

陆生明细微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是个极为出众的美人，要与荷花争艳似的，穿了一袭粉白衣裳。她袅袅而来，别说荷花，便是牡丹也比不过她的娇俏。不如说，以花与她相比，只会俗。唯有初冬细盐样的晴雪与之相称了。她迎风而动，纤纤若垂柳，一步一生莲，恍然若仙人从虚无仙境走入了人间。

那张脸陆生明见过，岑越更是熟识。

“她不是被你封在了石头里吗？”岑越焦急地问。楚怜仿佛听到他所言，抬头朝陆生明一笑。岑越登时闭上了嘴。

“爱妃认得陆道长？”皇帝漫不经心地捻起一颗荔枝：“这荔枝从岭南快马加鞭送入长安，劳民伤财，一年只一次，不尝尝可惜了。”

“这位便是昆仑半仙陆道长？”

楚怜落座皇帝身边，垂首捏颗荔枝，挤裂剥出白莹莹的果肉，又细心剔了核，放在皇帝手边的碟子里。

“不是说半仙，怎和双十少年一样？”她调笑道。

皇帝便笑开：“半仙自然驻颜有道。”

座下便就‘驻颜’熙熙攘攘笑谈开了。有说日啖一金丹，年寿多十年的，有说太岁神效，轻身不老，延年神仙的，又有说食仙人血肉，死可起死回生，生可容颜不老的。

不过最后一种刚出口，就被众人齐齐啐为无妄之谈。毕竟有一位半仙在座，食血肉之类，也太过了些。

“这位大人想试试？”陆生明沾花一笑，花容映衬下，他的笑竟有些若正若邪的意味。

“哪敢，哪敢。”众人一惊，满场俱静，那位绯红官服的大人擦着汗珠只余干笑。

“爱妃怎不食荔枝？”皇帝若无其事地戳起一枚荔枝，喂进了楚怜嘴里。楚怜垂下眼帘，无限娇羞地含住果肉，吞了下去。

于是座下又就‘荔枝’熙熙攘攘笑谈开了。

岑越见状，便偷眼瞄了瞄璋华。璋华面无表情，正入神欣赏着荷花，几个小太监在他身边候着，他也不理，一手一个剥着荔枝，那张嘴就没闲下来过，一地满是皮和核。可偏他地位超然，皇帝不说话，便没人敢开口。

这边有关荔枝的话头刚落，便有一位青衣纁裳，头戴九旒冕的男子从角落里站起身，弱声道：“皇兄，臣弟前几日恰好做了一首荷花诗……”

陆生明微微皱起了眉，这位男子身材瘦弱，外貌清秀，唯唯诺诺地耷着眼皮，瞧着很是懦弱的样子，此时突然出言说作诗，不免有一点强出头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果不其然，不少人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哦？”皇帝挑眉，笑起来：“说到作诗，属楚大人当仁不让。当年一首闺怨诗骗得朕姐姐非他不嫁，不知楚大人今日有什么好句？”

“不敢当。”座下一位面相风流的美髯公绿着脸起身，摆明不愿意踩进皇弟兄弟间你来我往的汹涌暗潮里。

“一个人作诗有什么意思。”一个孩子插嘴，他身量尚不足五尺，着浓紫戎服，稚嫩的脸已初露刀锋般凌厉的气势。

倒是和他姐姐很像。陆生明暗想。

“小尉迟，你有什么好主意？”皇帝笑盈盈地问他。果然是皇帝义姐尉迟莹，那位冰霜美人楚夫人的幼弟，上一位尉迟将军的遗腹子，满门忠烈中仅存的尉迟。

“光坐这儿赏花无聊至极，不如陛下出个彩头，在座各位大人在御花园中各选一种花，以花为题，作诗最好者，便能赢了彩头。”

便有众人纷纷应和。瞧场面当真有些可笑，满堂官员，仿佛满塘缩头乌龟，竟比不上一个孩子的急智和胆量。

“那谁来当这个裁判？”皇帝问。

“自然不能陛下来当。”小尉迟又道：“若陛下想博美人一笑，把彩头给了贵妃，谁又敢说不呢。”

这话说得，纵是陆生明也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悄悄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哈哈一笑：“那你说谁当好？”

“各位大人都不能当，那在座唯有半仙大人可以了。”小尉迟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陆生明，对他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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