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2)
楚璟珂跟在谨伯身后,时隔多年,又跨入了尉迟府的大门。他确实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尉迟家门庭凋零,可偏偏尉迟烈极得帝心,甚为受宠。外加文臣武将,联姻已颇惹猜忌,多加来往难免有结党之嫌。
上一次踏入这门,还是迎亲之时。
仔细想来,倒仿若还是昨天的事情。那年他金榜题名,先帝特召他上殿,正巧她对匈奴大获全胜,领兵回京,正巧在殿上复命。他满腹激动忐忑,又一腔春风得意,垂头袖手入得金銮门,本是不敢左右乱看,却偏偏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身披金甲,青丝高束,面无傅粉,唇不点朱,一双长眉未修,一双眼湛然有光,犹如两丸浸在白水银里的黑珍珠。他瞥她时,她那双美丽锋锐的眼正定定注视他,见他火灼一般惶然低头躲开了视线,煞是兴味的更盯紧了一点,长眉一挑,露出一个张扬的笑,面容眼神春风拂过般柔和下来。
楚璟珂已然忘记那日早朝先帝对他说了什么话,却还清晰记得她那一笑。便仿佛刻在心上一般,纵是过了这么多年,一翻出来,还是清清楚楚地浮在眼前,勾起他狂烈的心动。
无论旁人如何,尉迟莹于楚璟珂,是骄阳,是明星,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女。他哪里配得上她呢?他是浮沉于红尘的俗子,追逐权钱利禄,沉迷三千丈轻软温柔乡,不过最普通不过的男人。她应是会嫁一个知她,懂她,敢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才是。
然而他触到了骄阳,摘到了明星,将心目中的天女迎娶进了家门。那真是,梦一般的日子。
满天满地的红,萦绕着庆祝的欢笑和贺喜。他意气风发踏进尉迟府的府门,尉迟莹便站在她的院门前,听见他的脚步,转身朝他一笑,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他无酒自醉,连剩下的路都走不稳。
然而他终究是对的。尉迟莹该嫁一个知她,懂她,敢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而非他。
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而已。
楚璟珂停下脚,长长吁了一口气,迷茫而怅然地凝视尉迟莹的院门,这院名是老尉迟将军起的,叫清彻院,取清莹秀彻四字,暗合了她的名和字。
看,名是莹,字是玉彻,便连院门,都叫清彻,无一不深含尉迟老将军的教诲,她也当真被教得很好,明玉无暇,宁碎不污。
他和她这一辈子,就要这样结束了?
楚璟珂定了定神,迈入她的小院。院中她正斟酒,一眼望去,与那么些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结束,便结束吧。他站定,在花影遮掩下默默注视她,想。
“你来了?”尉迟莹并未转头,只任他注视,挽袖将楚璟珂爱吃的菜夹入碟盘:“来,坐。”
楚璟珂坐下,不发一言,抬手饮尽一杯酒,放下杯子时,眼已然红了。
“这么些年,多谢你包容。”尉迟莹敬他一杯,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匈奴挥兵,碎叶遭屠,我欲明早上疏,领兵出征。”
楚璟珂闭了闭眼,听见这消息,也未有丝毫惊诧神色:“碎叶不过边陲贸易小城,还无须这般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尉迟莹道:“已有数万人命死于匈奴铁蹄,要等到何时,才不叫大动干戈?等到他登基为帝?”
尉迟莹冷笑一声:“那我西域三十六城,还余几何?!”
“阿莹——”楚璟珂低声喝道:“慎言。”说罢狼狈饮下一大口酒:“他……总不会任大周疆土落于贼手。”
尉迟莹怒一瞪眼,却又忍下,强闷一口酒入口。
“不须……我们做什么。”楚璟珂喃喃道:“我知你同陛下感情深厚,他顾着你家,你也念着他的好。可……总得顾大势。陛下……”他将剩下的话和酒模糊吞进肚里,只道一句,
“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便好。”
尉迟莹目中怒气猛地消失了,她又倒了一杯酒:“我尉迟世代封号护国将军,如今失了碎叶,我若还坦然地佯装无事,当死后有何面目见我尉迟英魂?”
楚璟珂再也吃不下去,一仰头喝尽酒,似要将泪水倒回肚中去。
“我知你难处。”尉迟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仔细展开放于楚璟珂面前:“上战场的只能是尉迟莹,而非楚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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