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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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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通明新买的公寓在栾山区,属于半山地段,再往上走是别墅区,是富商名流的聚居地。公寓区这里已经算是比较高档有品质的地段,难得的是半山处清静自在,离商业区又不算很远,今年的价格已经炒到6位数。

看来韩通明事业做的不错,赚了不少钱。程眠从洗手间出来,讪讪地盯着工作间紧闭的门想,不到30岁的年纪能独立买下这种地段的公寓,比起一穷二白的自己,真算得上人生赢家了。

不过,胜过自己这种人,也不会让他感到自豪吧。

他没敢在韩通明家多逗留,收拾好自己就轻手轻脚地踏出了公寓门,然后悄无声息地带上了房门。

他摸了摸身上,好在钱包没乱丢,现在他要是再敢去敲门问韩通明要钱坐车,怕是会直接被当场打死。旋即他仿佛又看到了韩通明满是厌烦不屑的眼神,心里骤然一阵发冷,像是脚下踏空了台阶一般,失重一样空落落的。

他赶紧“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好像在向虚空里不可见的第三个人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落。

酒精作用下的一夜让他依然头痛欲裂,四肢也酸痛乏力,他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在韩通明家门口抽起了烟,尼古丁让他稍微提起了精神,他盯着烟雾缭绕的指尖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了。

看到自家门口的一滩水渍时,他还头脑没转过弯来,以为哪个没教养的小孩或者小狗在这里撒尿了,结果开门的场景简直让他须发倒竖,欲哭无泪。

水已经从卫生间漫进了客厅和卧室,桌脚床脚全被淹了,早上他着急出门碰倒在地上的两本杂志已经被泡得透湿,薄一点的那本像一具浮尸半漂在水里,看这架势不知道是不是水漏了一夜。

程眠只得淌着水进去先关了水阀,然后十分自暴自弃地瘫坐在沙发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昨天下午好不容易才把半年前拍杂志照的钱要回来,还没捂热就打给了舅舅。舅舅跟他说话的口气已经掩饰不住的恶劣和不耐烦,程眠想解释他不是故意没有把钱打回去,是上个老板一直拖着不给他结账,上个月跟他一起拍杂志的小女生被同居的男友打了,他实在于心不忍就先借了她钱让她搬出去,小姑娘鼻青脸肿地消失了,他也没忍心追着问她要钱,但是舅舅显然不想听他没有实际意义的说辞,大概若不是为了要债,根本就不想多跟程眠说半句话。程眠的表妹今年要出国留学了,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得先把欠舅舅的钱还清。

还不知道这屋子修整起来要花多少钱。

钱钱钱,什么都是钱。

他身体不舒服,早上又被韩通明一顿刺激情绪低落到极点,现在看见满屋子的狼藉,只觉得一阵急躁绝望袭来,酸意涌上来哽在喉头。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捏紧手心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开始收拾湿淋淋的残局。

老旧的木质地板早已经因为受潮变得凹凸不平,又经过一晚上的浸泡,有的地方已经开裂上翘了。落地摆放的家具也没能幸免,这间年代久远的出租屋里的一切都十分有年头了,被水这样泡说不准哪天就蹋了,程眠拎着扫帚先把水扫到卫生间去,然后蹲在地上擦拭水迹。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时,里面的衣物都已经被水泡烂了,他心疼得叹气,心想又要多一笔不必要的开销了。

这时门口大呼小叫地传来房东的声音:“哎哟我的老天啊,这是怎么搞得啊!”

程眠的房东就住在对门,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后顶着满脑袋的发卷出来视察民情,她拎起大号的印花睡裙,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垫着脚咆哮:“好好的房子给搞成这样子,姓程的!姓程的!”

程眠厌烦地把手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扔,走到房门口说:“好像是水管裂了。”

“你看看这个地板,还有家具,哎哟我的天,地毯都泡烂了啦!”房东两根手指头捏起被她称作“地毯”的吸水垫,“你说说可怎么办!”

“都已经漏了两次水了,我早就告诉你要找人来修的。”程眠无力地扶额,房东尖利地声音像要刺穿他的耳膜,直冲入疼痛难忍的大脑中。

“哦!那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婶,据说家中有十几套住宅和门店在出租,每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对租客们盘剥克扣,吹毛求疵,“你叫物业来评评理来,我这房子出租了多少年,就你在这里住着出事情!”

“那你就叫物业来啊,那水管都老化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是自己舍不得花钱修?”程眠本来就头痛得要死,本想回来再睡一觉,恢复了精神再去下午的拍摄,这下觉是绝不用睡了。

“你舍得你去花钱修啊,你自己住的地方自己不操心,还要别人给你操心啊!泡成这样子都不知道泡了多久!”

“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上回我去找你……”程眠竭力打起精神来解释。

房东一听他昨晚没回来,立时抓住了尚方宝剑一般,插着腰嚷嚷:“你昨晚不回来才弄成这样的好吧!泡了整整一晚上,你自己算算要赔多少钱吧!”

“我赔你钱?”程眠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你讲不讲道理?我泡坏的东西还没找你赔呢!”

两人站在走廊上气急败坏地争吵,房东经验丰富又嚣张泼辣,声音堪比扩音喇叭:“不赔你别想走!小流氓一样!还昨晚不在家,八成不知道睡谁家被窝去了,天天带男人回来的变态!”

程眠本来被她媲美机关枪的攻击力堵得不想再理她,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一沉,眼神刺刀一样盯着房东太太,扬起嘴角说:“变态?你信不信我能更变态?”

房东见他神情阴郁,脸色难看,双目还带着血丝,似笑非笑地不知有什么阴谋,立刻杀猪般地嚎起来,小小的单元楼灌满了她的尖叫,程眠被她震得右耳哧啦哧啦响,根本就插不进嘴。

最终成功地把左邻右舍和物业齐齐招来,这老旧的小区,物业管理也没什么章程可循,和稀泥一样劝了两句,就被房东的音波功震了出去。程眠看着周围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觉得特别疲惫,他挥了挥手,说:“我不租了,你随便闹吧。”

“呸!你个小流氓,你不把钱赔给我,押金别想要!”房东中气十足,吵了半天还是那么有精神。

“你不把押金退给我,我现在就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程眠不想再跟她啰嗦,平静地说,他本来宁可扔掉押金也不想再跟房东太太打交道,但他现在实在太缺钱了。

“噢哟!大家可都听见了!”房东手指都快指到程眠鼻子上了,“还威胁我!你个小流氓,你敢砸我报警抓你!”

程眠刚想说“那你报啊”,物业大叔赶紧上来拉住程眠小声劝他:“小伙子别跟她计较了,她们家都是这一片的,她对象就是街道派出所的,你一个外地人别在这跟她犟了。”

说完又回头去劝房东,程眠看着房东唾沫星子直飞的样子,闭了闭眼,回房摔上了门。

他开始发泄一般地收拾东西,衣服不多,日用品也都是随意买的,基本带上证件就可以说走就走了。门外还在断断续续地吵嚷,他眼前已经有点发黑了,昨晚只喝了一肚子酒,他已经接近24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打开门的时候,房东太太还站在门口跟两个邻居诉苦,见程眠拖着箱子出来,还不依不饶地要他赔钱。程眠懒得再同她争执,钥匙往她怀里一扔就扭头走了。

“长得人模狗样,不知道背地里干什么勾当,恶心死了……”身后传来房东太太的声音和邻居们兴奋而厌恶的惊叹声。程眠心里冷笑一声,就是恶心,最好恶心死你们。

他顺着街道一路走,终于走到地铁站口,茫茫然地被疯跑过去的小学生撞了个趔趄,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

地面上已经开始零星地出现泛黄的树叶,被带着凉意的风卷起,向街头翻滚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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