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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通明坐在工作间敲代码,键盘发出规则有序的噼啪声,无框眼镜上反射出荧绿色的光,掩住了镜片下眸光忽明忽暗的双眼。
他承认今天十分不在状态,程眠早上仓皇的逃离和一整天都不回信息的逃避态度让他感到心神不宁,他不知道程眠在门外听到了多少韩玥的话。如果说是少年时期他熟悉到骨子里的程眠,肯定会跑到外面躲上一整天,故意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等到他担心够了,再一脸委屈的跑回来,一边大声控诉谴责自己,一边听自己再三的解释和保证,然后破涕为笑重归于好。
但现在的程眠,说不准就会随便钻进一个酒吧,找个模样顺眼的蹭上几杯龙舌兰酒,若是兴起就顺便跟人打上一炮。
想到这种可能性,韩通明修长的手指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指尖微微抖动着,竭力克服着心里的暴虐又愤怒的情绪。
他就是觉得程眠现在什么烂事都能干出来。
程眠刚来本市的时候,韩通明暂时还没有想好自己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昔日感情最深厚的青梅竹马,但他完全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他抓着程眠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拖出酒吧,跟他在大街上毫无风度地吵起来。那时韩通明刚从一场招标晚宴中出来,还穿着笔挺的正装,斜纹领带在极端的怒火中被他扯松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失去理智的妒夫,深夜在酒吧街游荡的行人似乎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各种玩味的、嘲弄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在两个人身上,让他愈发暴躁。
程眠眼神直愣愣的很茫然,像是无所谓,又像是不知所措,他还是头一次见韩通明穿西装,那西装面料考究,剪裁十分贴合身材,衬得韩通明肩宽腰窄,双腿修长,领带是带着暗纹的深粉色,非常适合他偏白皙的肤色,但不像韩通明自己选出来的,他只会挑最保守安全的搭配,这样的配色看上去是出自女孩子之手,应该还是个有点俏皮活泼的女孩子。
真是奇怪的感觉,自己看着长大的韩通明也要恋爱了,也到了跟别人接吻、做爱的年纪了。
程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领带,心想:“他真的是气疯了。”不然不会穿得这样干净挺拔,丝毫不顾形象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街道边跟自己大喊大叫,一点都不像他,也一点都不配他。他伸手想把韩通明往黑暗的巷子深处拉,小声说:“别在这喊,让别人看笑话。”
韩通明用力打开他的手,眼底都泛起了血丝,他狠狠地瞪着程眠,咬牙道:“你这时候又要脸了?刚才在里面怎么不怕人笑话?以前你怎么不怕人笑话?!”
这些话语像带血的腐肉一样从自己口中喷射出来,带着满心的恨意和痛斥的快感,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一遍,程眠脸上因酒精而泛起的红晕也褪得一干二净,几乎被他铺天盖地的人身攻击击溃,最终露出一个摇摇欲坠的笑容,勉强说道:“大家……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都是成年人了,你难道没跟女朋友亲过嘴啊?”
韩通明记得当时自己差点一拳就打在程眠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不主动联系程眠,每次都是程眠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找自己,若无其事,嬉皮笑脸。
他自认不是个对婚恋行为保守的人,尤其是身边还有魏阳这种全年都在求偶期的花孔雀耳濡目染,但只要一面对程眠,他就会化身为最虔诚的基督教徒,恨不得把他绑在十字架上,一看他那个鬼样子就受不了。
韩通明摘下眼镜扔在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阻止自己再去回想那段永远暴怒、失去理智的过往,那时他甚至没法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跟程眠好好说一句话。
程眠从小爱拿乔,最要台阶下,如果当时他就能像今早一样冷静地跟他吐露一点真心,而不是口是心非用最激烈的言辞去逼他回应,是不是情况就不会这么糟糕?
韩玥给他发了好几条满满当当的信息,外加数条59’的语音消息,他到最后都没有兴趣再一一点开看了,无非就是从各个角度对程眠洋洋洒洒的攻击,以弥补今天临场发挥没能尽兴的遗憾,而对韩通明明里暗里对她的指责和不满只字不提。
韩通明早就习惯了韩玥唯我独尊的处事风格,无意与她争辩,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把手机扔在一旁,想了想又把手机拿回来,走到落地窗边,犹豫着要不要给程眠打个电话。
今早的话题不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他甚至根本没想过要跟程眠谈谈他的生活,不止程眠在逃避,他也在逃避。可能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安逸,程眠看上去太老实听话了,他才脱口而出了那些本来没想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对程眠说的话。
如果不是半途韩玥杀出来的话……
小区里深夜无人,只有大门处灯火通明,他倚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夜景。忽然一辆跑车从公路上拐进来,甩了个漂亮的尾,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车型张扬,釉质流光,高调的宝蓝色系从未在车库里见到过,不一会儿从上面下来一个人进了小区,跑车亮起Y形灯重新钻入黑夜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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