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听书（2/2）

五国的皇子每三年有一场聚宴，明着是盟友宴请，暗里是鸿门宴聚，此中的刀光剑影，激流暗涌，外人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局中人是设身处地，倾尽所有。

书泠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是位年纪轻轻的公子，他面目清俊，气质清绝，为人表现吊儿郎当，但眉目里有着旁人难以读懂的深沉。

他道，“说白了还不是为权力纷争。”

陪同他共座一桌的人是为俊朗的蓝衣男子，男子显然气势更胜，隐约的霸气流淌眉宇，一双如鹰隼的眼眸，稍微转过来，便见到了一双翦水秋瞳。

书泠的眼睛是好看的，她自己不觉得，旁人看着却是别有韵味。

他道，“彦扬，你是嫌花生少了麽？”

那被叫做彦扬的少年公子，立马举手打住，“够了够了，再点也是我花的银子。”

两人衣着对比鲜明，一个打扮如同小厮，一个气势夺人如世家之子，后者到底是成熟稳重许多，他道，“可是打扰了姑娘听讲？”

书泠道，“说书人说的不及你们好听。”

顾蓉姝也转过头看去，见着陌生人，面生，又无从漠然忽视，只道发生了何事？

那厢一副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人顺口道，“无事，我与少主说话大声，吵了两位，见谅。”

少年是真的少年，他脾气直得很，说话不带弯，顺势的走着路子，换做他人必是要互相摩擦一番才肯罢休，偏偏眼下陪同较量的不是他人，而是两位女子。

书泠道，“公子说话浑不客气，到底是谁扰了谁？”

少年横生的双眉蹙了蹙，他道，“我扰了两位公子。”他是真认不出二人的真面目，但是见多识广的蓝衣公子一眼通透，他看穿了两个华服锦绣少年，耳洞清晰可见，还有面貌姣好，少了些许男子气概。

许是见过的假公子多了，眼睛明亮了十分，他道，“是我们有错在先，还请见谅。”

书泠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鸿鹄宴？”

蓝衣公子面上含笑，“小公子怕是听错了。”

书泠道，“三年一场鸿鹄宴，多少英雄折己出。”

蓝衣公子不再应话，转头望另一个人，顾蓉姝只是观摩着想旁听，没想到两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好似自己身上长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道，“为何都看着我？”

书泠道，“登徒子。”

灰衣少年道，“你说谁？”

书泠，“谁答了便是谁。”

灰衣少年：“……”他看向身边的少主，一脸的哀求。

蓝衣公子道，“是我家舍弟不懂事，韶某代他赔不是。”

灰衣少年忍不住低声反驳，“样貌是公子，面相粉妆玉琢，还怪人多看一眼，这什么道理？”

书泠站起来，顾蓉姝赶忙把人拉住，她道，“罢了，两位火眼金睛，看穿一切，既然是误会，还是听说书人讲故事吧。”她无意与人争持，书泠听了主子要求，还是坐回位子里认真听讲，只是旁边吃了花生又嗑瓜子的少年，这回嗑着瓜子有点吵人，书泠出声醒示，可否少吃点？

少年道，“不可。”

顾蓉姝：“……”

蓝衣公子：“……”

这两人算是冤家聚头，不偏不倚对上了，还扛上了。

顾蓉姝无法，以茶代酒，举杯向着旁边的蓝衣公子敬酒道，“故事差不多了。”

蓝衣公子道，“幸会。”

书泠一心和着扰自己安宁的灰衣少年对峙，说书先生讲了什么，她未听全，路上陪着主子逛街问起，顾蓉姝道，“灰衣少年说得无错，都是为争权夺利。”

书泠闷声不说话，她第一次与人起争端，还是不要紧的小事，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便觉自己心气不够稳，多大点事，硬是怒火中烧怒发冲冠的争得不可开交。

二人走出了说书楼的范围，绕开了秋芳楼行好远，书泠回头望，以为摆脱了是非之地，没成想主子又念起，她道，“你不知道秋芳楼属三哥所有？”

书泠大惊，“公主听谁人说？”

顾蓉姝面上平静，“他那么清楚秋芳楼的底细，要不是背后的人，就是此地的常客。”

书泠道，“三皇子闲散惯了，他有这份心吗？”

顾蓉殊继续敲着懵懂的丫头，要不曾说年纪是道鸿沟，这边的人跨不过去，那边的人不愿回头。

“皇兄身为一国皇子，他闲散无事，要不做点别的自讨乐趣，总对不起逍遥王爷的名号。”

书泠细想着好像是这个理，她就是无法理解主子和三皇子殿下之间的关系，她道，“公主是不是更偏向太子一些？”

顾蓉殊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然昭揭，她的确对三哥心存计较了，她计较他的明哲保身，计较他的袖手旁观，计较他的老谋深算。这是记忆里的顾蓉殊所排斥的人，然后遗忘了的顾蓉殊，果真的相由心生，他对待兄长的感情变得特别的警惕戒备，生怕被他糊里糊涂抓了正着。

说书人方才讲的鸿门宴，那些五国皇子自名的鸿鹄宴，其实就是一场权谋政变。

东楚的皇子众多，公主更是多得十指掰不过来，那么说来，并非天底下所有的国主都如同北齐的常安皇，他心里只有一位皇后，他身边还只有一个人夫唱妇随。

书泠今年过春节回家中，她走亲戚时听了些闲话，比如说谁家女盼着入宫飞上枝头，然后论及北齐的皇子和东楚的皇子相比，此与彼不知好过多少倍。

顾蓉殊刚刚听着一段存活在记忆里的故事，故事里的北齐少年郎，孤身一人往东楚远游，她见过春花秋月，见过人世繁华，独独不曾见过人心，然后等一杯酒下肚，终于明白何谓人心。

那是说书人的结语，他道，“人心是你信其有，它便有，不信其有，它便无。”

听众听了不买账，只道那少年郎是男是女，怎的被你老人家说成了分桃之事？

书泠是有印象的，她记得三皇子说过，他随妹妹去东楚贺寿，与东楚的皇室中人结拜，他本是与兄弟结拜，偏偏女扮男装的妹妹硬要参与进来，然后她落于中间，抱紧了双手，承起诺言，道是三人一心，同心协力，不离不弃。

可终究因为皇权争夺，她弃了自己承诺过的人。

她选了她的太子哥哥，为了避免他被栽赃。

这是那段恩怨故事的结局，结局里顾蓉殊喝了一杯毒酒，替那东楚的皇子喝下，她免了他受尽苦痛危机，也免了自己的太子哥哥被人暗算偏排，独独没能免去自己一身苦厄。

说书人说，“那杯酒是谁赐予，大家可知？”

有人说是东楚的太子，他想送酒与自己的七皇弟，想除之而后快；

有人说是东楚的三皇子，他想构陷太子，将他从位子上拉下来。

还有人说，那是东楚太子联合北齐太子谋的局，双方在互相牵制，结果不幸奉送无关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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