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上元会上宾天街遇天人眼前的,已经是……(1/2)
梁深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法师的名字。
阿唯。
良川。
勿念。
法师。
小法师。
小和尚。
之前那一吻,那一拥抱,那暧昧的鼻尖相触,那冲动的旁若无人,都是在他病重之时、极度绝望之时的挣扎,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的饮鸩止渴。
而现在他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三天三夜,愈是思考,愈是冷静,冷静到一种绝望的地步,梁深清醒了,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男风禁令,佛门戒律,忠孝子嗣,这三点无论哪一点他们都触碰不得,触碰不起。
最终对法师闭口不谈。林冉竹在他身边也并不提及法师,于是他们俩就心照不宣地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缄默。
可是他在自己亲生兄长面前,终没有忍住,他想只要问一问就好,知道他平安无事便好。若是真的有事,也要淡淡的,什么也不要表现出来。
没想到,他一下子便溃不成军。
梁浅见梁深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急忙道:“你莫要误会,法师非行伍之人,腿上有旧伤,七年的苦修生活落下不少病根,加上几日来食水未进,又中了一箭,身子虚得紧,一时比较难以恢复。左小公子主动提出将他接到府上,让王府的太医医治。昨日才转醒。”
梁深几乎都没有明白梁浅说得一堆话,只听到“昨日才转醒”这句话,才觉得自己略略又有了活气,喃喃道:“他活着……如此,甚好。为何不让林冉竹救他,林冉竹医术好过太医院。”
梁浅道:“林先生全身心都在你身上,连左相宜的伤口都是敷衍地包扎了一下,怎可能有心思放在法师身上。”
梁深道:“我听闻阿唯七年前亦染月华之毒,现在可痊愈了?”
梁浅道:“似乎并未痊愈,他有腿疾,林先生猜是那是落下的。”
梁深的眼前又浮现起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一酸。
梁浅道:“你对他牵挂至此,为何不早问?”
梁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旋即,梁浅看着他的眸子里多了丝复杂的神色,道:“这么些年,他知道你活着,却宁可在西域传法苦修也不来见你,你以为他死了,拼命想找他,却不敢声张,见了面亦是如此。你们究竟是……”
梁深道:“兄长莫要再问,我也不知……”
梁浅道:“你可知,当年大明寺方丈已决定,待他受具足戒后便将衣钵传与他。只是后来传出他的死讯,衣钵才传给了当今大理寺卿虞尽欢。”
梁深一愣,道:“这个我不知。”
梁浅叹口气,道:“现在想来,他放弃那位高权重、受人敬仰的方丈之位,宁愿躲着你,怕乱了心神,从而乱了修行。”
梁深只觉得心中一股一股的涩意,一股一股的辛酸,道:“都过去了。”
梁浅道:“之前的都过去了。现在你作何打算?”
梁深苦笑道:“还能作何打算?男风禁令,连两个男子共处一室都会贻人口实。况且,他是出家人,佛门清规,你不是不懂。”
梁浅沉默半晌,最终道:“十五上元夜,凉州城会有上元祭祀的灯会。法师会现身大雄宝殿,主持灯会——你若不想见他,那日就不要出门了。”
梁深道:“十五么,他的身子会吃不消——没有别人住持么?”
梁浅道:“他是西域圣僧,在凉州布施穷人,弘扬佛法,又随你守护凉州城的百姓。在凉州人心中的呼声很高。只有他能主持这战后的祭祀,而且,附近城镇的官家百姓也会赶来,声势会很大。”
梁深听着,只觉得这受万人敬仰的高僧法师,不像是他心中那个闹哄哄的小阿唯了。
都长大了呵。
让他长大吧。
半晌,梁深道:“知道了,那日我不出门便是了。”
梁浅道:“唉……你要是想,我可以悄悄带你去,远远看一眼。”
梁深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还是不见了,再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他说着,语调都有些颤抖起来。
梁浅默默地呷了一口茶,道:“你自幼也读过经书,当知道爱别离与求不得,乃人生八苦之最,不要再想了。”
梁深轻声道:“二哥,你一直未婚娶,此生可有钟意之人?”
梁浅嘴角微微一挑,淡淡地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良人,暂且未遇上。”
话音还未落,突然窗边有一丝动静,他神色一凛,道:“谁?”
待梁深反应过来,梁浅已经一个闪身出去,在窗外四下看了一会,许久未说话,转身回去。
梁深问:“看出是谁了么?”
梁浅道:“看脚印的痕迹,是钦天监独家的轻功步子。”
梁深皱眉道:“那便有些棘手了,方才我们的言语多有不合适,若被钦天卫听去,免不了日后受到责罚。钦天卫铁面无私,绝不会因为我等的身份而姑息。”
梁浅想了想,道:“我今日便要作别,你好生修养,不用担心钦天监的事情,容知许那边我去说。”
梁深在府上又歇息了几日,前来拜谒探病的小官与富贵人家络绎不绝,还有新上任的凉州令钱穆,钱穆是个中庸的好人,梁深让拜托容知许打探他许久也未打探出他任何不良表现,便略略放了心。梁深被皇帝关切召回,甚至有从京城赶来拍马屁的人,梁深统统让林冉竹去接待,除了处理些城中的要事,大多数时间便一人坐在书房中看书。
林冉竹几剂猛药灌下去,好歹他是不用再喝人血了。一日,梁深将林冉竹支开去安置凉州城外的百姓,自己悄悄将林冉竹的方子记下来收好,但又不知该怎么办,揣在怀中怎么也不安生。
终于,在他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终于到了正月十五。
林冉竹并没有告知他十五这天上元祭天的灯会是法师主持,梁深也未提起。这天早上,他们只是像平日一样用了早膳,然后打点行礼。
到了正午,梁深在家中实在有些闷,只感觉浑身上下打不起精神,只一个人坐在院中,有些蔫蔫的,胸口特别堵。
林冉竹:“梁深,来吃饭。”
梁深:“.…..”
林冉竹:“梁深,书我给你放小箱子里了。”
梁深:“额……嗯……”
林冉竹:“梁深,你药还没喝。”
梁深:“.…..”
林冉竹实在受不了了,来到梁深面前,狠狠地在梁深额头上凿了一个爆栗。
梁深吃痛,捂着额头道:“你干什么!”
林冉竹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梁深等那疼劲儿过去了,闷闷地道:“今天是十五,我——想去左相府看看,也好久没有看到左相宜了。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叮嘱他一两句。”
林冉竹的眸子里一时间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消逝了,道:“也好,左小公子应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正烦闷着。明日他与我们一同启程回京,我给你备些药材,写好剂量用法,你拿过去,让他们在路上调养用,算是咱们王府的心意。”
梁深笑道:“那就麻烦林神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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